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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臥室,她靠在床頭,無比疲倦地對我說:“我已經走錯了太多路,我沒有機會回頭了。但是我不能看著Lenn就這麼死去,也不能看著他被其他女人奪走。讓那個姓段的女人離開吧,不要再對她下手、放了她吧……”
我垂首,恭謹地答:“是,小姐。”
說小姐心狠,她卻總是在最後關頭對敵人仁慈。可是說她仁慈,她又總是對自己異常心狠。
這樣的小姐,我不知道我能為她做些什麼。
如果Amy還在,她又會做什麼?
我按照小姐的囑託,以“南希”的名義找到了段悠,對她講了Lenn少爺無與倫比的高貴身世,還有他遠在歐洲的未婚妻。
事情不出我們所料,段悠為了救Lenn少爺,選擇了遠走他鄉,蒂莫西教授為他催眠,讓他徹底忘了那個女人。
但是Lenn少爺與Willebrand家中間橫著一道深深的溝壑,即使是忘了那個女人,他也六年都沒再回來過。
小姐就這樣無望無助地等著,一天天等著。
六年後,Lenn少爺重新踏上歐洲的土地,卻帶回了另一個女人——段子矜。
聽說Lenn少爺要回來的時候,小姐沒有太開心;看到他回來還帶著另一個女人的時候,小姐也沒有太悲慟。
我總覺得她已經累了,只是被心裡“一定要得到”的執念所束縛著、鞭策著,不肯放棄,無法回頭。
她嗆著風沙,於一片廢墟之中一步步往前走。
那是一種只能前行的執念——
付出過太多,若得不到結果,那麼她先前踏過的屍骨殘骸,忍過的撕心裂肺,又意義何在?
……
白髮蒼蒼的老人邊回憶,邊在紙上寫完最後一句話。
臺頭“認罪書”三個大字,他寫得格外認真。
寫完後,他將信紙裝進了信封裡,久久凝視著眼前的沒有開花的矢車菊的草葉。
過了半晌,老人顫抖著拉開第二格抽屜,取出一把漆黑鋥亮的手槍。
巨大的槍響在安溫園中迴盪。
Nancy聞聲趕到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在了門外。
她早已被風霜磨礪得再也沒有悲喜的臉上,突然出現了崩潰的神色。
彼得替她擔下了所有罪狀,飲彈自盡。
那一瞬間,Nancy終於尖叫著哭出聲來,這一輩子,頭一次失聲痛哭。
……
兩個月後,國際法庭判了主犯彼得·施瓦茨在戰亂國度販賣兒童的罪行。
作為幫兇,Leopold家的家產全部被抄,家族被剝奪了世襲的公爵頭銜和榮譽伯爵頭銜。
萊茵河畔的修道院裡,新來了一位自稱Amy的修女。
她很漂亮,金色的頭髮,碧藍色的眼睛,前來禱告的男士總要對她多看上幾眼。
對她表白過的人亦不計其數。
可她卻始終沒離開過修道院,也沒有理會過任何對她動心的人。
就將這輩子餘下的年華,都供奉在了抄不完的經文和神諭之中。
經過院長的同意,她在修道院的後院裡搭起了兩座墳冢。
沒有骨骸,也沒有照片,只是空空的墳冢。
兩個人都姓施瓦茨,一個叫彼得,另一個和她同名,也叫Amy。
有人在深夜聽到過低低的哭泣,掌燈過去看時,卻看到那個漂亮的修女抱著墳冢淚流滿面。
她說:“我這十幾年都在追逐根本不屬於我的東西,現在才明白,衡量一段感情的時候,不能僅僅看他給我的東西對我來說是什麼,也要看,他給我的東西對他來說是什麼。”
“他對我的好,從來只是舉手之勞,我卻當成了全世界。”她靠在墓碑上,望著空中寂寥的明月,“這麼多年過去,原來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我得到救贖的人。”
總角之宴,若沒有那身穿錯的裙子,Amy沒有誤以為自己喜歡上了小姐的未婚夫,便不會抱著玩耍的心態出賣她,那麼她就不會失去清白、不需要用算計子爵大人的方法來保住自己的地位,江臨的母親也不會心痛欲絕地自殺,江臨更不會因為母親的死受到刺激而遠走他鄉,在遙遠的中國遇到一個叫段悠的女人。
換言之,這十幾年來發生的一切,乃至於江臨會遇到段悠,都是因為當年穿錯了一條裙子。
Nancy的指甲深深戳在石碑上,沁出了血,“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