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領花和釦子:“哪兒那麼多毛病,有你口吃的就不錯了。”
霍皙沉默吃飯,無意識捧著那杯泡了檸檬的溫水小口啜。
她忽然就勾起了很早很早之前有關這頓早飯的回憶。
那時候兩個人剛搬到一起,大冬天,她揉著眼睛在床上發呆,她說沈斯亮,我來北京這麼久,還沒吃過一次正宗的你們這邊的早飯呢。
他懶洋洋,天天早上給你弄吃的還喂不飽你?
那不一樣,她趴在他胸口,蔫蔫的,你們北京人早上都吃什麼來著?豆汁兒?燒餅?還是油條?
沈斯亮眯著眼睛,你這都聽誰胡說八道?不是我們北京人都愛吃這個,豆汁兒我也不愛喝,味兒忒大。
結果到了第二天,天矇矇亮的時候,他換好衣服,站在床邊叫她,二朵兒?霍皙睜開眼,幹嘛呀。
他拖著她胳膊,給她裹羽絨服,又拿自己冬季作訓戴的棉帽子給她扣上,走,我領你吃飯去。
那個時間,天都沒亮呢,能帶自己哪兒吃去?
沈斯亮開車帶七拐八拐,冒著清晨第一場雪去了一片老城區,那間早餐鋪子是個平房,門口掛著盞簡易燈罩,門口用小黑板掛著營業時間。
進了屋,他跟老闆熟門熟路的點吃的,兩張糖油餅,兩碗豆腐腦兒,一碗加糖,不要香菜蔥花兒。
胖乎乎的老奶奶收了錢,摸摸沈斯亮的大衣,笑道,這回聽話,穿的厚,去找個暖和地方坐著,一會兒就讓你爺爺給你端了送過去。
倆人就坐在電暖風后頭,霍皙暖乎乎的喝著豆腐腦兒,茫然問他,你以前常來?
小時候總來,以前這店就開在大院後門,後來那片拆遷,這地方,還是我跟武楊找了兩年聽熟人說搬家才又摸著的。
沈斯亮吃飯很快,也沒那麼多講究,一口下去就是小半張糖油餅。
臨走的時候結賬,一共七塊五,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樂呵呵,給七塊得了,沈斯亮笑,湊十塊,您再給我拿張油餅我帶走,老婦人喜滋滋去後廚讓老伴兒烙餅的時候,沈斯亮往桌上留張五十的,帶著她就跑。
倆人跑的氣喘吁吁,跑到下一條街停車的地方時,霍皙才反應過來,頂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問,你又沒欠人家錢,跑什麼啊?
沈斯亮說,每次我們都這樣,給多了,老太太不要,都是熟人,給少了,我們難受。
她跟她老伴兒過的苦,早年有個兒子在工地倒騰鋼筋壓斷了兩條腿,扛不住壓力自殺了,以前我們小,還沒桌腿高的時候去吃飯,不懂事兒總趁著人多逃單,老太太知道也從不來不生氣,下回去,還多給我們拿雞蛋。
現在大了,才明白老太太是真拿我們當親兒子疼,心裡過意不去,能多幫就多幫吧。
霍皙看著在鏡子前穿衣的男人發呆。
她想,她到底還是喜歡這樣的沈斯亮,一個骨子裡有點大男子主義,卻又很容易在細微之處體察人情的男人,他偶爾一本正經說點無關痛癢的小謊,偶爾也會拿出平常沒有的嚴肅認真,他修音響的時候因為工序繁雜微微皺起的眉,寫論文的時候因為毫無思路在陽臺抽菸的背影。
他不懂生活情趣,卻仍會在她的杯中隨手放進兩片檸檬。
亦會在第二天清晨,與她痛快歡愛一場過後,嚴肅認真的打著領帶,擦著皮鞋。
種種種種,他於細微之處的溫情。於大義人性中的悲憫。
都是讓霍皙不能自拔,並且甘之如飴的。
兩人一起出門上班,偶遇對門送女兒上學的年輕少婦。小姑娘剛上小學二年級,揹著粉紅色的書包,見到沈斯亮露出牙床笑,清脆喊他:“叔叔好。”
年輕少婦瞥見沈斯亮旁邊的霍皙微微怔愣,隨即揚起一個友好笑容:“女朋友?”
沈斯亮摟著霍皙的腰,大大方方:“啊。”
“之前一直在外地出差,剛回來沒多長時間。”說完,他彎腰摸摸小姑娘的劉海兒:“今天上學,可別把乘法表背錯了。”
小姑娘朝沈斯亮坐了個鬼臉。
年輕婦人又溫柔拍了拍女兒,跟她說:“叫姐姐。”
小姑娘仰起頭,又甜甜笑著叫了一聲姐姐。霍皙欣然應下,這幢公寓是一梯一戶式的設計,一層兩戶,電梯叮的一聲到了樓層,母女倆進電梯,跟沈斯亮道別。
待母女走後,霍皙問:“你鄰居?我之前怎麼沒見過?”
沈斯亮按著電梯扭,漫不經心:“這兩年才搬過來的。”
霍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