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近年來,大胤邊關百姓人人自危,然而在遙遠的帝都裡的富商百姓、王孫貴胄們,仍舊耽溺於安樂之中,平穩度日——畢竟邊關那些鮮血與戰火,距離他們,實在太遙遠了。
眼下已是深夜,朱陽大街進入了一天之中最安靜的時候。此刻萬家燈火都已熄滅,歡歌酒宴的人們也都已沉入了夢鄉,整條大街上行人寥寥,即便是巡夜的官兵也難得見。
然而,在這樣空曠冷清的街道上,此時,卻有三個人並肩行走著,影子被月光拖得很長、投射在青磚石大道上。
走在最中間的,是一位身著紫貂裘氅的少年,一頭純金色長髮猶如海浪般在夜風裡飄拂。而兩個少女一左一右、並行在他身側。左邊那少女一襲緋衣,身形清窈,氣質冷漠而疏離,沉靜得幾乎將要融入於夜色之中;而另一個少女黃衣如雲,輕盈飄渺得彷彿月上的仙子。
那個黃衣少女此刻正垂頭看地,似乎在想著心事。
“靈紗,怎麼了?”紫袍少年突然幽幽開口,抬眸凝視著身側黃衣少女,一藍一黑的奇特眼瞳在夜色中更顯妖譎詭秘。
“……”就見古月靈紗抿了抿唇,似乎欲言又止。
紫袍少年亦不再追問,臉色卻顯得格外陰沉:這個叫作古月靈紗的少女、從前日月神宮裡自稱“凌波仙子”的火曜使,自從他奉教主之命、離開大光明宮後,便一直跟隨在他身側,多年來忠心效力於他,甚至為了他而不惜背叛教主,在離都青昂城時,更不惜為了他、而與曾為同伴的月曜使敵對……對他之忠心,可見一斑——他本沒有任何理由懷疑她的,不是麼?
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對這個原為大光明宮火曜使的少女,仍舊幾乎一無所知——她的來歷、身份、以及……她跟隨在自己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
這個精善於幻容之術的少女曾對他說,她是擎蒼海另一頭的浮國人——紫眸黑髮,深黑的長髮裡透著微微的幽藍色,那的確是浮國人的容貌特徵;可是,既是如此,她卻為何不幫助她的國君,而要聽命服從於自己呢?
而她亦曾告訴過自己,關於她的師承——她說,她是那位避居於帝都城郊竹林多年、卻早已名揚於天下的先知,柳千寒的弟子,她的劍法、幻術以及占星之術,盡皆受傳於柳千寒。
然而,既精於劍術、又閱遍天下名家劍法的他,又怎會看不出,她劍招之奧妙精奇、神乎其技處——那是被喻為天下劍術之北斗的天山天玄門門下弟子,才能通曉的精妙劍法啊!
而那位名為柳千寒的先知,不過一介修道練法之人,怎能傳授予她如此精湛純熟的劍藝?
……這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不去懷疑。
兩月之前,他與冷汐昀剛返回彝國國都泰息翡不過數日,便獲悉來自帝都的訊息——自胤太祖烈武帝駕崩後、失蹤了數百年的修羅令竟然重現於世,而勢力日漸衰微的皇室竟敢散佈訊息於天下:定於兩個月後,在帝都天儀臺召開展令大會,邀約諸國派出代表前來帝都,憑藉武力競奪修羅令!
呵,這位耽溺於女色多年的胤天子啊,他究竟是如何作想的?莫非他當真天真地以為,今日的帝都之內,還真會有如此才能超卓之士、可為他穩保住那枚令天下諸侯為之垂涎的修羅令嗎?
嗬……真是好狂妄的帝王啊,無怪乎大胤王朝會在他手裡頹敗至此了!
今趟他偕同靈紗與汐昀,千里迢迢趕至帝都,此行目的,也無非是為了爭奪那枚象徵帝王權勢、甚至天命所歸的修羅令而已——當年胤太祖烈武帝得修羅令而奪得天下,今朝這枚修羅令倘若落入他之手,不知天下局勢又將會如何變化呢?
他正自愕然失神之際,突聽身旁的黃衣少女略帶遲疑地問道:“殿下,我們此行的目的既然只為奪取修羅令,卻為何還要去拜訪……他呢?”她的語氣裡透出幾許猶豫,“殿下您別忘了,他……他如今可是大胤的國師啊!”
卡索爾唇角滑落一縷不屑的譏誚,冷然道,“國師又如何?也不見他當真為那個腐朽的朝廷做出過什麼政績……”
他語音淡然,然而口吻裡卻透出某種堅定的自信:“他到底是個人,只要是人,就必有所貪、有所戀、有所求、有所執——只要是人,就一定有他的軟弱。”
“殿下,您,是希望他能夠脫離皇室、轉而為您效力嗎?”古月靈紗眉梢攬愁,語音隨著一縷嘆息滑落唇邊,“可是……我想以他的性格,定必是不肯答應殿下的。”
卡索爾不動聲色地一笑,語氣漫不經心:“哦?看不出,他對澹臺皇室竟有如此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