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屋,一邊抽菸一邊小聲聊著什麼。張璇也沒想摻和進去,轉身進了自己以前的臥室。挺難得的,這屋格局擺設都沒變,還和以前她住的時候一樣。當然也有可能是想到她最近要回來了,所以現收拾出來的,這就沒必要細問了。
張璇在自己那張單人床上坐下,話匣子也跟了進來,就坐在她旁邊,語重心長地說道:“璇兒,別和你爸置氣了。一會兒中午留下吃飯,聽霞姨的,好好陪你爸爸說說話。”
“……”張璇低頭捋著掌心的紋路,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麼多年你沒回來,璇兒,你爸爸也很想你的。”
“……”
“這些年你受苦了,那事兒……我沒敢跟你爸說,他要知道了準得去宰了那小子。他是真關心你,只是他這人就這樣,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不愛說。”
“不是。”張璇忽然打斷她,轉頭盯著她,眼神平靜,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普通的事實,“他關不關心我,霞姨你還不知道麼。”
“……”
“五年前我出事兒的時候不是沒給他電話,他連聽都懶得聽。關心?他是心裡有愧吧。覺得把我趕出家門不應該了。”
“哎呀好多事兒你不知道!”話匣子也急了,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那次跟我說五年前的四月份,你給你爸打電話,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後來我一琢磨,你猜怎麼著?正好趕巧兒了,你悶三兒叔那陣兒惹了夥人,你爸正急著給他了事兒呢!不光是你爸,當時你那幫叔叔大爺的也都急得要死,天天提著膽子防著人找上門兒,後來還是茬架解決的。你爸讓人砍了好幾刀,腿上縫了十八針,脖子上也捱了一下,差點兒沒熬過去!”
“……”
張璇抬頭,愣怔怔地看著話匣子。這都是張璇不知道的事。就好像她爸張學軍不知道她當年的悲傷絕望,張璇也不知道,她爸那年曾在鬼門關走過那麼一遭。
“所以啊,璇兒,他真的不是不關心你,只是趕上了,你悶三兒叔那邊可是人命關天啊。你爸重情義,是條漢子。對孩子他是不夠關心,但你總得給他個改過的機會不是?”
之後的狀態好像就變得順理成章了。一家人時隔多年重新坐在一桌上吃了頓飯,席間悶三兒和話匣子說了好多逗趣兒的話。尤其是悶三兒,他是真高興。
悶三兒從年輕那陣兒就喜歡聰明人,這個「聰明」可不單單指像話匣子這樣心眼兒多,更重要的是腦子得好。他自己打小兒上學就不行,後來跟著六哥混,兄弟裡面他最羨慕有個外號叫眼鏡兒的。平時話不多,蔫不出溜的樣子,茬架倒挺狠,但出乎意料地愛看書。長大了之後,他們都成了混子,人眼鏡兒卻考上了大學,現在是崇文區一中學的教導主任。
哦,差點兒忘了,現在那改叫“東城區”了。
後來的小輩兒裡,悶三兒最喜歡張璇。這孩子從小就聰明,長得好看,特像她媽媽馬娟,但脾氣和六哥是一個樣兒。悶三兒看得出來,六哥更看重曉波這個兒子,對璇兒有點忽視,所以悶三兒一直對張璇很好。
吃飯的時候,張璇也很開心和悶三兒叔聊天。但她爸始終沉默著,她也沒那個興致上趕著和六爺說話。飯後,六爺和悶三兒坐在前面的小賣部裡繼續聊著什麼,話匣子帶著張璇收拾桌子。
張曉波在旁邊陪著姐姐,對霞姨勸導的話沒幫腔,也沒質問張璇與譚小飛的關係。好像除了姐姐,其他那些跟他都是沒關係的事。
但其實,張璇的心思可沒那麼快活。從進門到現在,她最大感觸就是,尷尬。
她已經沒有辦法代入這樣的生活,就彷彿被九年的時光完完全全隔離在外。
爸爸成了陌生人,父女之間有各種各樣無法訴說的秘密。最喜歡的悶三兒叔唯他的六哥馬首是瞻,始終覺得張璇回來了就好,卻不問問她開不開心。霞姨看似是關心她,但從頭到尾無非是期待一個家和萬事興。而弟弟曉波,從頭到尾一直沉默著,張璇猜想他一定很疑惑自己和譚小飛的關係。
好想走。想要離開這兒。張璇坐在屋門口的石階上,望著天空中烏沉沉的雲,心裡開始想念起譚小飛。
正發著呆,張曉波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姐,我有事兒想問你。”
張璇一怔,心裡告訴自己,終於來了。
“……嗯,你想問什麼?”
“你和譚小飛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張曉波轉向她,認真盯著她的每一個神情。
張璇卻淡淡地笑了一下,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