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
不管眾人心中作何想,竟然沒有一個人真正去關心葉無鶯回來的原因。
他們知道,葉無鶯是因為葉慎之的死回來的,迫於孝道嘛,他們都懂。大殷的規矩是要守孝的,像是祖父過世,孫子卻只需守孝三月,倒是父親過世需守孝一年,大殷沒有丁憂一說,葉慎之這一房又本就人丁凋零,葉家那些請了假趕回來的官員們多半不是為了葉慎之,而是知道葉無鶯會回來想要見葉無鶯一面。
連葉慎之自己的兄弟和姐姐都對他的死很冷漠,還有誰會真的為他的逝去而難過?
偌大的葉家,竟是一個都沒有。
平日裡葉慎之十分低調,他在葉家已經低調了數十年了,一子一女皆離他而去,又有誰會看重他呢。一個在莊子裡垂垂老矣,幾乎是等待著死亡的老頭兒,有一天真的死了,哪怕是被人殺死的,他們也並沒有感到多少憤怒悲傷。
他著實是個小人物,沒人關心,也沒人真的在乎。
所以他死了,眾人除了象徵性地在府裡掛上白幔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為此悲傷。在他們的心理,葉慎之大概還不如葉家某個有地位的管家來得叫人重視。若不是他有葉無鶯這麼個爭氣的“孫子”,恐怕更沒有人將他放在眼裡。
就跟葉無鶯幼時測了資質之後的那場宴會一樣,哪怕他是葉無鶯的親祖父,但在葉家,他就是個邊緣人物,苟延殘喘,藉著家族的餘蔭活得默默無聞。
他們以為,葉無鶯也是如此。因為他實在與這個祖父沒有絲毫往來。
這時候,一個供奉腳步匆匆地跑了過來,“見過家主。”
“如何了,人到了嗎?”葉慎一上前一步,急忙問。
那供奉的臉色不大好看,有些惶恐地說,“無鶯少、少爺沒有回大宅,直接去了三老爺的莊子!”
眾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面面相覷。
葉無添低下頭舔舔唇,壓低了聲音說,“不愧是他,裝得還真他媽像回事。”然後就立刻被他父親一個爆慄敲在了腦袋上,那警告的眼神立刻讓他再不敢開口。
雖然所有人都覺得葉無鶯不過是迫於孝道,但是畢竟沒人敢說出口的,這連家都不回,直接跑去了莊子,會不會做得太當真了?
“無鶯還真是個孝順的孩子。”葉慎一嘆了口氣,“老三真的有福氣。”
眾人點頭稱是,並不敢說那樣死於非命算是個什麼有福氣。
葉家人多半也猜到葉慎之是為了讓葉無鶯回來才會橫死的,但趙家的水太深,他們可不敢趟,只能當做不知道,不管是今上做的還是其他人做的,只能當做不知道,可葉慎之是被人殺死的,並不能就這麼下葬,還是要請官府來查一查,報官之後,那莊園就封了起來,至今葉慎之的遺體還留在莊園,葉慎一的意思是直接在莊園裡停靈七日,再做打算。
因此,葉無鶯趕到那陌生又熟悉的莊園時,看到的就是草草被裝在棺材裡的葉慎之,和一片寂寥空蕩的莊園。
在艾爾沃德荒原,這秋日天氣還帶著點兒宜人舒適的微熱,但在祈南,這會兒已經相當有涼意了,葉慎一好歹派人給棺材裡套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棺,使得葉慎之屍身不腐。可即便如此,葉無鶯看到這敷衍的靈堂還是趕到十二分地憤怒。
“人呢!”
他以為,葉家看在他的面上,總會注意幾分,現在想想,葉家怠慢忽視葉慎之早已經成了習慣了,他從早年那個神采飛揚的世家子,到後來那個眼神渾濁連看親生孫子一眼都要小心翼翼的垂暮老人,其中經歷了多少讓他的心都被踩碎的事早已經不可考了。所有人都知道,葉家的家主有三個親生的兄弟姐妹,可是葉慎之卻從來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他被人瞧不起,被人踐踏,被人遺忘已經成了習慣,連死了之後,明知道他有個惹不起的孫子,卻也沒人真正把他放在什麼重要的位置。
直到最後,他的死也不過是為了逼迫自己回大殷而已。
這可憐的老人,似乎在所有人的心裡都顯得很微不足道,偏偏在葉無鶯的心中並不是。
站在空蕩蕩的靈堂裡,幾個僕傭跪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他們根本不敢抬頭看這位葉少爺的面容,因為他周身那可怕的氣勢就已經讓他們嚇得腿軟。
葉無鶯帶來的人塞滿了這個不算大的靈堂,顯得很有些擁擠。
死死咬著唇,葉無鶯努力想不讓眼淚落下來,可是,到底無濟於事。
他想起上輩子自己逃到這裡來,這個祖父寵溺而寬容的笑,他帶他下田上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