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橫著三道,鼻樑一道,順著臉頰滑到下巴上,鼻血沒有擦盡,臉上血糊糊的。他洗了洗手,抹了點紅藥水,上床去睡覺了。
好夢正酣,手機響了,烏明清打來了電話:“老李,睡了麼?小劉那兩個王八蛋跑到哪兒去了!我往值班室、辦公室、門衛室打了幾個電話也沒人接。我們一連撲了幾家,抓了七八個賭棍,已經讓小馬送了過來。你找找小劉他們,讓他們看牢點兒。”
李澳中打了個哈欠:“他們倆在電腦房,你把電話打過去吧。”
烏明清應了一聲,罵罵咧咧掛了電話。李澳中看了看錶,一點四十五分。接著睡吧!被瘋子揍的地方隱隱作痛,他揉了揉,又躺下了。
他的夢中下起了雨,一個孩子在雨中奔跑,飛揚的雨線沖刷著他光潔的身體……後來,雨停了。他聽見烏鴉的叫聲,叫聲急促而密集,呱呱呱的彙整合無邊無際奔騰的大海……
那一夜,所有神農鎮的人全聽見了烏鴉的叫聲,叫聲從四面八方而來,彙集在神農鎮的上空。人們全被吵醒了,披上衣服出來觀看,只見冰冷的明月下,天邊湧來密密麻麻的烏鴉,烏鴉們撲稜撲稜揮動著翅膀,一聲一聲淒厲地大叫著,叫聲此起彼伏,填滿了耳朵裡的每一個間隙。
十幾年前可怕的記憶流回了每個人的大腦,遮天蔽日的烏鴉和烏鴉們覆蓋了全鎮的屍體,像一場黑色的夢魘沉重地壓著他們的視線。鎮上的人全被驚醒了,家家戶戶哭喊聲不斷,鎖緊了屋門緊縮成一團哆嗦個不停。一片末日降臨的恐慌。慌亂中有一家絆倒了電暖氣,電線頓時燃燒起來,火苗順著腐朽的線路四處遊走,剎那間濃煙滾滾烈火熊熊,火焰燒紅了半個天空。人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天亮後,人們看清了,只見鋪天蓋地的烏鴉遮沒了神農鎮的天空,像蝗蟲一樣覆蓋了鎮上的每一根樹枝、每一片屋頂、每一寸天空。烏鴉們旁若無人的低空飛翔,在一米多高的地面上潮水般推進。太陽出來之前,烏鴉們紛紛聚攏,像一股龍捲風盤旋到山神廟的上空,其他地方一隻烏鴉也不見了。人們正在驚詫,忽然天上地下一片肅穆,烏鴉們全都停止了鳴叫,只見一股黑暗的漩渦圍繞著山神廟的頂端無聲無息地盤旋,渦流粗約數十米,下抵廟頂上接天穹,彷彿天神在大地上不斷攪動的手臂。其景尉為壯觀。
太陽出來了。鎮東土屋起伏的山脈彷彿突然斷裂,大地裂出一道口子,噴薄的熔岩呼嘯而出,瞬間染紅了天空,人人都在屏氣凝神,烏鴉們無聲地飛旋,神農鎮死一般寂靜。就在太陽的光芒剛剛爆發,烏鴉們忽然同時發出靜天動地的哀號。
淒厲的哀聲滾滾而來,神農鎮的人被嚇得抱頭鼠竄,卻找不到可以躲避這種恐懼的地方。叫聲過去,人們抬起頭來,只見山神廟上空最頂端黑色的鴉群突然爆炸,宛如一顆光禿禿的筆直的樹幹頂端盛開了一朵黑花。黑花劇烈的膨脹,逐漸稀薄,爆開的烏鴉們四散而飛,然後花朵一節一節向下爆開,圓錐四分五裂,碎成一團張牙舞爪的怪獸佈滿了天空。怪獸越來越大,越大越稀薄,逐漸融入剛剛泛白的天空,再也見不到一點痕跡。
神農鎮上再也沒有一隻烏鴉。整個過程像是黎明夢醒前殘留在眼前的一個夢的碎片。
天亮了。
3
李澳中接到報案在中午十二點半,烏明清昨夜抓賭忙了個通宵,正在隔壁宿舍裡酣睡。李澳中拍醒他,他揉揉眼睛,滿不樂意的問:“這麼早,啥事啊!”
李澳中盯了他半晌,一字一句地說:“山神廟裡的瘋子死了。”
發現瘋子死亡在十二點二十五分。全鎮人都對烏鴉天亮前在山神廟頂盤旋感到驚詫,有幾個膽大的青年以董大彪為首提著棍棒摸進了廟中。他們踩著滿地的羽毛和烏鴉屎小心翼翼地踏上臺階,廟門一扇關著,一扇卻躺倒了地上。他們踏著門板走進大殿。大殿裡空無一人,神案翻倒在地上,旁邊的火堆已經熄滅,大殿鄭重的山神形象猙獰,面目栩栩如生,只是脖子上卻勒著一截繩子。眾人順著繩子望去,這才發現繩子的另一頭吊在瘋子的脖子上。瘋子掛在離地近三米的大梁上,一動不動,已經死了。
眾人發出一聲驚叫,嘩的一聲屁滾尿流地跑出了神殿,有人帶著手機,鎮定了半天抖抖索索地掏出來撥了110。
李澳中和烏明清等派出所的人趕到半個多小時,縣公安局的人也來了,三輛警車同時閃著警燈呼嘯著衝進人群。雖然死的是個無人過問的瘋子,但這個案子實在離奇詭異,一個副局長領隊,刑偵大隊的楊隊長、葉揚等人來了二三十個。眾人進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