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太深,傷及心脈,若是撐不過今晚——”城中的幾個有名望的大夫全被請了來,皆是這句話,說完便是長吁短嘆的搖頭。
沒過一會兒鄭榮瀚全身變得滾燙,大夫們進進出出,俱是一副憂心忡忡之態。
許錦逸握著鄭榮瀚的手,另一隻手拿著幹帕子給他擦汗,一直照顧他到黎明。
那把劍刺過來的時候,彷彿帶著冷光,許錦逸甚至能感受到冷硬的劍氣已經追上了自己慌亂逃跑的身體。
若是鄭榮瀚慢上一分一秒,那把劍必定會深深刺進自己的身體,而如今在床上,甚至在棺材裡躺著的,不是鄭榮瀚,是他許錦逸。
大慌之後,接著便是從腳底一路升騰到頭皮的慶幸,然而看到因為救自己被刺客傷的血流如注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鄭榮瀚,許錦逸心裡五味雜陳,他很清楚,那一瞬間不只是慌亂愧疚。
許錦逸握著鄭榮瀚的手緊了緊。鄭榮瀚,你可別死。
突然,鄭榮瀚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正盯著他的傷口出神的許錦逸猛然抬頭。
鄭榮瀚的眼皮在顫動!
“鄭榮瀚。”許錦逸低下頭,輕輕呼喚。
哪雙眼皮似乎太過沉重,鄭榮瀚竟是努力了很大一會兒才將眼睛睜開,他嘴唇囁喏著,許錦逸側過頭,耳朵貼上鄭榮瀚的乾裂的嘴唇。
“小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許錦逸擠出一個笑,打算沾點水給鄭榮瀚潤潤嘴唇,可這隻手還被鄭榮瀚死死攥著。許錦逸輕輕晃了晃,示意他鬆開。
鄭榮瀚也不知是不懂還是裝不懂,仍舊死死攥著。
許錦逸也不堅持,揚聲喚隔壁的大夫進來。
“王爺能夠醒來實乃得上天庇佑,若能好好調養身體,此後應無大礙。”
兩位屬下和聽到訊息趕來的官吏們俱是大喜,許錦逸也彎了眼角,心裡直舒一口長氣,“王爺傷勢如何用藥,還請大夫寫個方子,另養傷時有何禁忌,還請大夫一併寫來。”
“自然。”幾位大夫拱著手給鄭榮瀚行了一禮後,便一同退出內室,幾位下屬官吏也說了兩句巧話便匆匆告辭離去。王爺剛剛醒來,身體自是十分虛弱,此時不是他們上趕著巴結的時候。
屋裡只剩了鄭榮瀚和許錦逸兩人。
“天賜。”
“嗯?”許錦逸低下頭豎耳去聽。
“我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叫……錦逸。”鄭榮瀚皺著眉,臉上寫滿困惑,“我的名諱似乎也不是鄭榮瀚,而是……”
“是什麼?”許錦逸睜大雙眼,手下攥的死緊,眼眶也突然紅了。
“好像是承厲?夢裡很混沌,我有些記不清,天賜,你怎麼了?”
許錦逸緊緊攥著鄭榮瀚的大掌,聲音無端變得嘶啞,“趙承厲?趙承厲!”
“天賜?”鄭榮瀚看著小先生晶瑩的雙眼,心疼的厲害,舉起手想去為小先生擦拭眼淚,可此時他全身無力,竟是連手也舉不起來,只好連忙道:“天賜,別哭,別哭。”
許錦逸輕輕埋在鄭榮瀚的頸窩,眼淚一滴滴落在鄭榮瀚的脖頸裡,滾燙的熱度讓他憐惜不已,卻不知為何心裡又升騰起劇烈的滿足和喜悅。
小先生還是第一次這樣主動親近他。
“鄭榮瀚,你想不想聽我的答案?”許錦逸抬起頭,鼻音中帶著哽咽。
“什麼答案?”鄭榮瀚腦光一閃,眸光有一瞬間的暴亮,接著便忐忑起來,“剛才在門邊我問你的那個?隨我回京?”
“是,你想不想聽?”
鄭榮瀚眼光閃了閃,握著許錦逸的大掌似乎更加用力,良久他終於“嗯”了一聲,“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天賜,你是否願意隨我回京?同我一同生活?如同……如同旁人家的夫妻那樣。”
許錦逸彎起唇,在鄭榮瀚臉上輕輕一碰,“好。”
“你願意?”鄭榮瀚一眨不眨的盯著許錦逸,不願意放過小先生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是,我願意。”許錦逸那一雙狐狸眼彎的更加厲害,他低下頭和鄭榮瀚乾裂的嘴唇唇唇相貼,答案從兩人的唇縫中飄散出來,“我願意。”
“那你——”鄭榮瀚大落大起,他想大笑,可僵硬的嘴角劇烈顫抖著,竟是連勾唇都做不得。
鄭榮瀚攥著小先生的大掌鬆了力道,又突然加深,良久他才從嗓子裡憋出一句話,“那你上來和我一起睡。”
許錦逸啞然失笑,語氣卻十分決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