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就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反正案子拖到現在,一點眉目都沒有,上頭逼得兇,就死馬當活馬醫吧!立即破門而入,實施抓捕!……小吳,把那人的資料拿過來,我再看一遍。”
一個面孔稚嫩的男青年急忙遞過來一個檔案夾,那裡面是老陳的所有資料。
中年男人闔上檔案夾,率先朝門口走去,眾人跟在他身後紛紛出了門。
木偶製作室內,老陳一邊用酒精洗著粘滿油漆的雙手,一邊欣賞著那具即將完成的木偶。對他來說,那是他最後的傑作。他眯著眼,看著他,眼神中蘊涵著古怪的笑意。
“一切都要結束了,到那時候,一家五口才算是真正的團圓……”
忽然,他似乎聽到外面傳來某種響動,眼神中蘊涵的笑意頃刻間便消失無蹤。
“居然來得這麼快?不過……一切都晚了,呵呵……”他輕笑了幾聲,快步來到那具木偶前,舉起了雙手……
“砰”的一聲,厚重的大門被硬生生撞開,中年男子一馬當先衝了進來:“陳東明,你涉嫌四起謀殺,呃……”
中年男人被噎住了,他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不光是他,身後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那些驚恐的瞳仁裡都印著同一幅血淋淋的畫面。
——老陳的臉上,原本應該是眼睛的地方,此時卻有著兩個血肉模糊的黑窟窿,鮮血正從裡面大量地湧出,流淌下來。然而他的臉上卻完全看不出痛苦,反而有著一種解脫般的快慰。而他的手中所拿的東西,分明是一隊新鮮的眼球,正摸索著放入木偶的眼眶中……
在製作室的一角,一張特製的木頭大床上面並排躺著四具木偶,分別是小男孩、女人、老頭、老太太。在燈光的照耀下,它們的眼睛炯炯有神。
“你們來晚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一家五口總算團圓了!呵呵呵……”
然後,眾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前,那裡插著一把刀。
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在消失。
被鐮刀腰斬的麥子。
被濃藥毒死的瓢蟲。
他的消失微不足道,跟高麗飯館後院的樹杈上被勒斷了氣的狗沒什麼兩樣。
(9)
自從老婆孩子因車禍去世後,陳東明徹底變了。變得與世隔絕、沉默寡言、深沉內斂。其實,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些東西。那是一團火,一團憤世嫉俗、不顧一切的怒火。
他恨透了那個肇事後逃逸的司機,恨透了那些無為的警察,恨透了那一個一個幸福而又美滿的家庭——如果不是那起該死的車禍,此時此刻,他也應該是某個幸福家庭的男主人。
然而現在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
於是,他開始製作木偶,他覺得只有這些沒有知覺的“人”才不會傷害他。
事情是在偶然的情況下發生的。
幾個月前的傍晚,老陳走在一條偏僻的街道上。街道上人流稀少,他看到街道兩旁的居民樓裡無不透出溫暖幸福的燈光。那一瞬間,他的憤怒到達了頂點,他覺得那一扇扇透出燈光的窗戶,是命運向他翻起的白眼。
他忽然跪倒在地,垂著頭,雙手掩面抽泣起來。
良久——他緩慢地抬起頭,他的眼神變得詭異起來,嘴角帶著令人恐怖的弧度。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佔據了他的大腦,積壓已久的憤怒幻化出另一個他。
這時,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他笑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有一個家……
一個多月間,小鎮上接二連三地發生離奇命案。先是一個男孩的屍體在公園的假山上被發現,接著是一對早起晨練的老夫婦。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雙眼都被殘忍地挖去。而與此同時,陳東明有了一個新家。
一個特殊的新家。
只是,這個新家還缺少一位女主人。
幾天前,當陳東明見到前來買木偶的張亞麗時,他知道他的新家將變得完整。晚上,他照著名片上的號碼,給張亞麗打了個電話,約她到鎮上唯一的一家酒吧見面……
至於張亞力,他的真名叫王力,是張亞麗的丈夫。與妻子同是鎮木偶劇團的導演。
妻子一夜未歸,他連續撥打電話卻無人接聽,發簡訊也不回。敏銳多疑的天性使他立刻感覺到可能出事了。於是他來到平凡木偶商店調查妻子的行蹤。那張印有“張亞力”字樣的名片,其實是張亞麗印製名片時錯印的。
當王力進入木偶商店,他的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