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幾天前一樣，絲毫沒有變化，還是那麼可愛。不，有了變化。

我從他的眼神裡再看不到當初對我的依戀和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孤傲，殘忍。剛才他對江心遠，也完全是獵人看獵物的眼神，而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要不是乾爹說留著你有用，我真想把你吃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就討厭。”毛子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江心遠指著我和江超，咬牙切齒的說，“把他們都殺了！”

“真麻煩。你憑什麼命令我？連這幾個小角色都……”毛子懶洋洋的把目光投向了院子，看到我的瞬間，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毛子，你不記得我了？”我朝他伸出了雙手，完全不加防禦。

他不說話。

“還記得，你叫我粑粑嗎？你被那個惡人消去了記憶？你還記得爸爸嗎？”我一點腳尖，身子也輕飄飄的飛了起來，朝著他飄去。

“小天，快回來！他現在被鬼控制了！”江超之前就看毛子不順眼，現在看到毛子這副冰冷的眼神，更是死都不讓我過去。我衝他擺擺手，示意無妨。

“還記得你出生的時候嗎？是在郊外的野地裡。”

“當時你身邊的惡人要害爸爸，是你出手，打跑了壞人，救了爸爸的命。”

“在另外一個惡人的老屋前面，有個又老又醜的女鬼對爸爸出手，又是你擋在前面，救了爸爸，自己卻受了重傷。”

“你要吃這個叔叔，爸爸生氣，扇了你一巴掌，爸爸也很難過。你的臉蛋，現在還疼嗎？”

我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粉雕玉琢般的小臉蛋，肉嘟嘟，涼絲絲，像撫摸著羊脂白玉。

他一直盯著我看，眼睛眨也不眨。

漸漸的，兩滴眼淚出現在他黑得如同寶石的眼睛裡。

“為什麼？”他抹了抹眼睛，“我明明不認識你，為什麼有種想哭的感覺？”

“殺了他，你個白痴！他是你敵人！”江心遠聲嘶力竭的喊道，“是我造出了你！你為什麼一直對我冷冰冰，對這個臭小子喊爸爸？你瘋了？”

這時，他像是殺豬似的慘叫起來。毛子一揮手，江心遠的兩條大腿不翼而飛，其中一條腿被毛子撕碎扔到地上，馬上被還在地上蠕動的蟻群吞吃了。另外一條腿被他雙手一撮，化成了齏粉。

“我對你下不了手。你走吧。”他的表情變得很哀傷。“我看到你，心裡就不舒服。快走，快走！”

到最後，他幾乎是嘶喊的。

“混賬！”江心遠忍著劇痛沒有暈過去，他從懷裡甩出張符，猛地貼到毛子後腦。

“毛子，爸爸……”我才說了這幾個字，胸口猛地刺痛。低頭一看，毛子修長的手指已經刺到了我左胸。

江心遠喃喃念動著符咒，毛子的眼神重新變得冷漠。他正要繼續下手，半空中猛然潑出一大缸騷臭的屎尿糞等等，血蝠被潑中不少，在空中亂飛亂撞。趁著混亂我們雙方也各自分開。我重新落回地面，江超把手裡的骯髒大缸拋開，把我拉在身後。

“我兒在何處？速來後山！”西方的天際忽然傳來個蒼老的聲音。現在我聽得分明，這聲音是當初在倉庫裡救走韓雪的冒牌劍仙的聲音，也是昨天晚上和江離在棲月寨外的密林中商談的神秘人。

那個冒牌劍仙，就是幾十年前從棲月洞逃走的老鬼，也是江離的曾祖父。

“希望我以後還能見你。”仔細打量了我兩眼，毛子抓起江心遠，兩人的身子漸漸虛化，緊接著消失不見。

“糟糕！他們去了後山？”江超半邊臉上又冒出了汗。“後山天柱峰是姥姥和太姥姥跟那個厲鬼大戰的地方。那厲鬼在叫援軍，我們也趕快去！”

來不及收拾，江超抓起我就要走。

這時，棲月寨上空的黑雲和狂風更加沉重。遠遠的，從棲月崖傳出了鬼哭狼嚎的聲音，巨大的陰氣沖天而起，直破雲霄。

受到陰氣鼓盪，空中的黑雲陡然變了顏色，成了暗紅色，像是被粗心的畫師潑灑了大量的鮮血在畫布上。血雲中現出千百張面孔，各個獠牙外翻，神情可怖。

轟隆。

血雲散開。

譁。

譁。

嘩啦啦！

冷風吹過，暴雨傾盆而降。

天地瞬間被雨簾籠罩。

雨滴是紅色的。

天降血雨。

百鬼嚎哭。

棲月崖方向，濃郁的陰氣凝聚成了百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