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罵了他一聲,就進屋裡去了。瑪麗·努涅斯剛要上前樓的樓梯,一看見我就忙不迭地倒退著身子縮回了廚房,兩隻眼睛卻像發了狂似的直盯著我。我罵了她一聲,徑自上了樓,麥克曼恩還在姑娘的房門外,是我剛才下樓的時候留他在這兒守著的。他不願意對我瞧,我也不客氣罵了他,算是做到一視同仁吧。
那天下午嘉波莉一直不停地尖聲號叫,連哭帶求,要討嗎啡吸。到晚上她來了個徹底“坦白”:
“我先前不是跟你說我不想做個壞女人嗎,”她一邊說一邊拿手狂抓一氣,把被子被單揉得稀亂。“我那是騙你的。我才想呢。我一直想要做個壞女人,一直就是個壞女人。我原來也想拿對付別人的手段來對付你,可現在我不要你了:我只要嗎啡。他們不會絞死我的:這我有數。反正是不會絞死我的,我只要能弄到嗎啡,隨他們拿我怎麼樣好了。”
她獰笑了兩聲,又接著說下去:
“前幾天有句話倒給你說中了:我確是存心要把人引壞,才把男人身上最要不得的東西給誘發出來的。我確是存心要這樣,我也這樣辦了——只是在里斯醫生身上我失敗了,在埃裡克身上我也失敗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的。可是在他們倆的身上我都失敗了,這一失敗,連我的秘密也都透漏給他們了,所以他們才給殺死了。約瑟夫麻倒了里斯醫生,是我親手把他殺了的,後來我們就設法使明妮以為是她殺的。我還說動了約瑟夫,打算把阿羅妮亞殺死;當時要不是你來攪亂,他早就把她殺了——我要他幹什麼他決沒有不幹的。我叫哈維替我把埃裡克也殺了。埃裡克從法律上講跟我是夫妻,他是個好人,是很希望我能做個好女人的。”
她又笑起來了,還舔了舔嘴唇。
“哈維和我得要錢,我又不能去問安德魯斯要那麼多——我怕會受到懷疑,不能開這個口。於是我們就裝作我遭到了綁架,好弄到這筆錢。可惜你們把哈維打死了:這個畜生還真行哪。那顆炸彈是我弄來的,我藏著已經有幾個月了。那還是我父親在替一家電影公司做什麼試驗的時候,我從他的實驗室裡弄來的。炸彈不是很大,所以我一直帶在身邊——備萬一有用得著的時候好用。那天在旅館裡我是存心要用炸彈炸你的。歐文跟我根本什麼關係也沒有——我說他愛過我也是瞎說的——他根本沒有愛過我。我這炸彈存心要炸的是你,因為你……因為我擔心事情的底細快要都給你查清了。我心急火燎的,聽見有兩個人走了出去,你的房間裡只剩下了一個人,我心想這留下的肯定是你。等到我看清那是歐文,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把門拉開了一道縫,把炸彈扔進去了。好了,你要知道的你現在都知道了。快給我嗎啡吧,你用不著再給我耍什麼花招了。快給我嗎啡吧,你已經達到目的了。把我給你說的寫成書面,我簽字就是。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是不值得你一治的,也不值得你一救的。快給我嗎啡吧。”
如今輪到我呵呵大笑了,我問她:
“你是不是還打算承認查理·羅斯【注】也是你綁架的呀?‘緬因號’【注】也是你炸沉的呀?”
我們就這樣又吵了一大通——鬧了總有足足一個鐘頭吧——她終於累得又精疲力竭了。夜過得好慢,她算是睡了兩個鐘頭多一點,比起上一夜來多睡了半個鐘頭。我一有機會也就在椅子裡合會兒眼。
天還沒亮,我忽然感到自己的上裝上有隻手在摸,便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我故意還保持著均勻的呼吸,把眼皮微微抬起,透過睫毛望出去。房間裡光線極暗,不過我看嘉波莉似乎是在床上,儘管我看不出她是睡著了還是醒在那兒。我當時是仰著頭,後腦勺枕在椅背上。我既看不出在我上裝裡袋裡探摸的那隻手,也看不出從我背後伸過來的那條胳膊;不過手和胳膊有股子廚房的味兒,所以我知道那準是半黑不黑的黑手黑胳膊無疑。
這麼說那墨西哥婆娘就在我背後站著呢。米基對我說過她是有把刀子的,可想而知,她的另一隻手裡一定就攥著這把刀子。識相些,還是別去碰她為妙。我就沒去碰她,重又閉上了眼。只聽她指頭之間一陣紙聲窸窣,手也就隨即離開了我的口袋。
我於是就裝作睡眼朦朧的,挪動了一下頭的位置,變換了一下一隻腳的姿勢。一聽見背後的門已經輕輕關上,我就坐起身來,扭過頭去看,嘉波莉睡得正熟。我數了一下口袋裡的小紙包,發現少了八包。
不一會兒嘉波莉睜開了眼來。這是她戒毒以來第一次安安靜靜從睡夢中醒來。她臉色很難看,但是並沒有瞪出雙眼。她望了望視窗,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