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爭他的寵,現又得跟著他學營生,須得捋順了他的心意才成。
他想到一句俗話:“當面奉承千萬言,不如背後一句好”。於是他變著各種法兒,不住在匡虎面前誇翟秀兒的好。匡虎聽得多了,也不時說給翟秀兒。翟秀兒聽了,才開始正眼瞧遊大奇,願意跟他說話了。這時,遊大奇又使出第二招,“一句甜,兩句歡,三句好話鬼不嫌”。他將背地裡講過的那些好話,又當面一條條拿來讚歎翟秀兒。幾天下來,贊得翟秀兒走路都有些飄,待他自然也越來越親熱了。
當然,遊大奇在軍營裡捱過幾回鞭子後,記牢了一條:若沒十成把握壓住別人,那就一絲兒強都別顯露。因此,不論匡虎和翟秀兒有多親重他,他都始終裝出些傻氣,不讓他們瞧出自己的心思。就像“點燈盞”時得的包袱袋子,安樂團的規矩是得兩個人一起開啟看。他知道翟秀兒會躲在暗地裡考驗他,每回他都老實守著規矩。哪怕翟秀兒已經完全信了他,他卻依然不敢存著僥倖。再說,自己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何苦為了些許小利,失了自己身份?
這時汴河兩岸鬧得更兇了,到處都有人在喊神仙。遊大奇是做大事的人,因此強使自己不去瞧這些庸人的稀奇。他一直盯著對岸那隻船,剛才隱進艙裡的那對男女,竟都從窗裡一起探出頭來。遊大奇立即坐直了身子,那船伕和那女子貼身緊挨著,女子的一雙素手輕搭在船伕肩上。她微伸著頸,那瞧熱鬧的姿態極美妙,像畫裡探花嗅香的仕女一般。遊大奇看得魂兒都醉了,可再一瞧她和那船工如此親近,那醉了的魂兒立刻又被丟進醋缸裡,心裡汩汩地冒酸。
他正在酒和醋之間翻騰,船篷頂上那個小廝忽然朝下面喊了句什麼,那船伕和女子都一驚,船伕忙伸頭出去,仰著脖和那小廝問答了兩句,之後,愣了片刻,隨即往艙裡奔去,那女子也緊隨進去。不一會兒,那船工的身影出現在岸上,他沿著河邊步徑飛快地往虹橋那頭奔去。這時虹橋兩岸鬧嚷聲更加喧騰了,遊大奇一直望著那船伕的身影,卻見虹橋橋洞底下,順流飄來一個白衣人。近一些看時,是個白衣道士,銀髮銀髯,神仙一般,身後還立著兩個銀袍小道童。難怪人們都在喊神仙,果真是神仙?他驚望半晌,才想起對面船上那女子,剛才她都出來瞧熱鬧,這時卻再沒露出頭來。他忙又去望那個船伕,可岸邊擠滿了瞧神仙的人,再找不見那船伕的身影,不知奔去了哪裡。
出了什麼事?遊大奇心裡竟隱隱升起些快意。
第五章 分派、打問
夫智莫大於棄疑,事莫大於無悔,
進退無疑,見敵無謀,慮必先事也。
——《武經總要》
曾小羊左比右畫地把雷炮的事講了一遍,那樁案子竟讓四個人送命。
不過,據仵作查驗,雷炮和曹廚子脖頸上的勒痕,粗細深淺都十分相近,應該是同一個兇手所為。王哈兒脖頸的勒痕則深得多,勒破了皮肉,勒出了血,行兇者氣力明顯要大得多。仵作又查到曹廚子身子底下有一根染血的鐵絲,他的雙手掌心各有一道勒痕,和那根鐵絲粗細正相吻合。而軍巡鋪的廂兵付九,雙手掌心也各有一道細痕,和雷炮、曹廚子脖頸上勒痕粗細相當。因此,仵作斷定,雷炮是被付九勒殺,王哈兒被曹廚子勒殺。曹廚子殺了王哈兒後,在行兇原地,很快又被付九勒殺。付九則不知被什麼人在食物裡下了毒,遭毒殺。
梁興聽了之後,雖也驚心,但猜想起因應該是雷老漢留的那筆錢。四人你爭我奪,全都送了命,那筆錢卻不知道被誰所得,恐怕是雷珠娘。
曾小羊卻說,開封府推官也疑心雷珠娘,昨天拿了她去審過。她說並沒見父親的一文錢,更沒殺過誰。也沒否認付九死的那天中午,曾去溫家茶食店買過半隻蜜燒鴨,鴨是她剁的。但吃了那鴨的是軍巡鋪十將,並沒有中毒。付九是晚上獨自吃了糕死的,仵作從糕渣中驗出了毒藥,但這糕是從何而來,無從查證。公差們仔細搜過,雷珠娘身上和家裡,都沒找見錢契或多餘的錢。推官又傳喚瞭解庫的店主嚴申,嚴申說雷老漢那筆錢兩年前就取走了。錢契收回來後,原本都一起存著。可是去年後院不慎著了火,那些舊錢契都被燒了。沒有證據,推官也無可奈何,兇手又已經查明,加上這一向四處兇案不斷,哪有餘力糾纏這一樁?便命人放了雷珠娘。
若不是為錢,那四人為何送的命?曾小羊和黃鸝兒爭論起來,連施有良也加進去論談了幾句。梁興卻在一旁默默想另一件事。
曾小羊親眼瞧見,清明那天,雷炮也上了鍾大眼那隻船。曾小羊還從軍巡鋪鋪兵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