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低頭,道:“屬下不該越俎代庖。”
扶挽音聞言起身出了樓外,此時天色已暗,晚空只餘一輪皎月與殘音樓的玉澤之光相接,釋放出傲視蒼生之氣,一如此刻獨自站在蒼茫夜色下的他,萬千氣勢不如一襲孑然一身的墨衣,“你錯在跟隨我二十年,還會犯這種低階的錯誤,不過追根究底,還是我太過縱容你,才會養成你這麼大的膽子。”
語氣到了最後儼然陰沉,似一座巍峨之山壓來,千葉心頭一驚,再次重重跪了下去,“請少主降罪,千葉願領受各種責罰,望少主息怒。”
“他們三人來此彙報了何事,我要一字不漏的知道。”扶挽音背對他遙望明月,面色安詳,聲音聽來也已無起伏,千葉卻仍然感受到一股不可阻擋的壓力圍繞在自己周身,他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一動不動一字不漏道:“南墓山那邊報來訊息,已經按少主的吩咐動了手腳,以妖皇的能力足夠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去自如,魔界玄子也不會有察覺。”
那日派暗士圍殺墨雲瑕把魔界玄子都引到了山頂並纏了好一會,周圍佈下的法網自然無人看守,若非一舉多得,纏住魔界玄子一時半會何須上百名暗士?扶挽音嗯了聲,千葉繼續彙報:“雙朧城來訊息,勒王常與部下會面,也都按照少主的意思安排他們在城主府邸相見,未引起任何懷疑,另外,勒王要求近日能與少主見一面。”
勒王是聰明人,一點即透,扶挽音勾唇一笑,晚風拂過揚起他潑了墨一般的烏髮,令一貫飄渺的謫仙氣質顯出了些許鬼魅的韻味,而他唇角那抹笑意也如夜下的月光一般,朦朧無溫,甚至寒冷。
許久不聽他開口,千葉立即把第三條訊息彙報:“還有紫京來的訊息,清王與左相頻頻出入董府,董格這幾日也已與所有舊部聯絡,他們安插在紫京的兵馬約莫七萬,距離紫京較近的玄汶城中也有他們將近十萬的兵馬,守在大漠的鎮國將軍莫邊是左相的得意門生,那裡駐紮了三十萬大軍,據訊息報來,已有十萬大軍喬裝擅離大漠,一切看起來都準備就緒,唯獨董格遲遲未下決心。”
知道這個訊息後千葉憂喜雙匯,卻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絲慌張,扶挽音聽罷點了點頭,沒有絲毫反應,冷漠如聽他人之事,玄汶城荒無人煙,藏了十萬大軍也不會有人知道,董格這麼做顯然是被逼急了,他在紫京沒有立足之地,跳牆逼宮是遲早的事,是背水一戰,也是唯一的出路,一旦勝了,勒氏天下易姓,改朝換代彈指之間,但若敗了,完全可以借皇帝不得民心,動亂四起,令天下謠言遍佈這個大義的說法掩蓋真實造反的理由,而且真正揹負罪名的乃是清王與左相,並非他董格。
說到造反的藉口,秋如黛何驟等人無非幫了青王一大忙,江湖慘遭屠戮殆盡,招惹天下悠悠口伐,不僅煽動了民心還引起動亂,有了個仁字當頭的理由,成了即是一代明君,敗了也不會遺留千古罵名,只可惜,美夢做到最後也不過是董格手中一粒旗子罷了,真正得以坐擁江山的是誰,還待最後一刻揭曉。
而董格之所以遲遲未決定,只因覺時機尚未成熟,他苦心輔佐皇帝這麼些年,只等兩三年後羽翼豐滿局勢成熟,畢竟興兵造反危險重重,一旦皇帝調動紫京外的二十萬禁軍,他就等於跟時間賽跑,若能用七萬兵馬強行殺入宮中,即便玄汶城中的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那時莫邊的兵馬也該到了,足以抵擋被削弱實力的二十萬禁軍,如此,大局便定了,到時自認為可以登上高位的清王,已完全不在隱匿身後的董格費神的範圍內,也會有更多的人懂得審時度勢,向他靠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運籌帷幄這麼多年,籌謀的倒是挺周密,扶挽音勾唇一笑,抬眼望向遠處的末雪樓,頭也不回道:“回去胤城,什麼時候懂得規矩了再回來。”
千葉沒有說話,沉默著起身關好殘音樓玉門,痴痴呆看了會後提步往莊外走去,翻身上馬消失在夜色裡。
“一路護他到胤城扶家。”
“是,少主。”一直藏在暗處的暗士聞言立即跟了上去。
扶挽音收回目光走向末雪樓,一襲墨衣盡隱深夜下,唯有額前的藍玲瓏千絲百縷清光萬丈,因為見他忙碌奔波,數日未寢,千葉才擅自做主攔下了暗士,這種心思他一直明白,才不得不把人送走,千葉只是凡人,縱然武藝高強也不過凡胎,經不起任何一個妖魔伺機不軌,他很清楚自己未來的時間有多忙碌,無法把人帶在身邊,而沒有了他的殘音樓並非安全之地。
回去也好,如今的亂花山莊啊,還不如扶家安全。
末雪樓中,幾盞燭火將雕花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