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正好,她也有事找他。
良驍上前牽了她的手,與尋常恩愛的小夫妻無異,兩人邁進涼爽的東里間,室內並未薰香,自有一陣濃淡相宜的瓜果甜香撲鼻,只見案上擺了幾隻精緻如玉的汝窯瓷碗,碗內擺著或剔好或切好的荔枝、蜜瓜、西瓜。
看得出二人皆有事要說,良驍請她先說。
莊良珍冷笑:“月華堂的心思真個兒比少女還難琢磨,今天總算暗示了我追燕的事,可見他們只不過是拿我當個馬醫,我竟連個外人陳氏都比不得。”
老太君態度始終曖昧,彷彿越淡然處之就越能顯得她沒那麼重要,換成沉不住氣的大約要露底牌了,可莊良珍有的是耐心,偏就藏著底牌不出,而這番話不過是說來諷刺良驍的。
良驍笑道:“本來就比不得呀,你可是仇人之女。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日子還長呢。江陵馬場那邊的漏洞,就像人心,填不滿,補不齊,總有一日,他們會冒險將你投進去。”
“可是你連仇人之女都敢娶,我忽然有點兒好奇扳倒這座大山,你打算怎麼辦?”
失去家族,那時他該何去何從?以他的傲氣,甘願隱世或者過平頭百姓的日子?
良驍眼角微挑:“你不是有事找我,說吧。”
這是防著她呢,莊良珍雖失望卻也能理解,因為換成她也這樣。
“天太熱,我不想再上山挖草,天然苑和恆山苑……你懂得,只好勞煩你吩咐信得過的屬下把這幾樣野草湊齊。”
她擺出大方的姿態,這可是《馬經》第三卷裡的方子,是她的命,都敢這樣洩露給他,不比他那滿肚子小人之心磊落的多。
卻也不想想就憑這幾樣良驍能看出什麼,更別提對症下藥。他接過藥方,也順便捏住她的手:“珍珍吩咐的,為夫自然盡心竭力。還有事嗎?”
她搖了搖頭,卻抽不回手。
那麼輪到他了。良驍正色道:“此前我提過的那位神醫廖先生已經在慎德園的宜寧館落腳,他這個人有點怪,行事手段可能跟宮裡的太醫不大一樣,可是……我們不能諱疾忌醫,總要配合郎中才是。”
彷彿是怕她有所排斥,他又補充了句:“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大姐嗎?”
正是這位廖神醫,良婷安才得以恢復了大半的健康,不然恐怕是連做女人的尊嚴都保不住。
莊良珍胸腔咯噔亂跳,也不再試圖抽回手,柔聲笑道:“你這說的什麼話,有神醫為我調理身體,這是天大的好事,我又怎會諱疾忌醫。”
那便好。因為她一直不太想要孩子,良驍唯恐她私下裡不願配合。
卻沒想到莊良珍比預料中的爽快。
他一時歡喜,忘了她渾身的刺,手肘撐在案上,稍一傾身便湊近了她,在她微微瞠大的美眸上落下一個吻:“我的好乖乖,你真漂亮。”
“我的小日子還未結束。”她不躲閃,笑意含譏。
良驍滿臉的柔情蜜意果然僵硬。
沒結束就不能親你嗎?他望著她。
她的紅唇在他的瞳仁裡一啟一合:“難道你親我不就是為了做那種事?”
也不知這話是刺到了他的自尊還是戳到了他的良心,良驍怔怔看著她,不,那種表情其實也不算怔然,幾乎很難形容。
他的眼角還是挑著的,嘴角微微扯起,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表情,既像痛苦又像震怒,似乎又有些茫然。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她成功的傷害了他一次。莊良珍幸災樂禍的暗笑,可是嘴角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她收回手,喊丫鬟進來伺候更衣。
這件事大概是導致良驍此後半年都不再碰她的一個引子,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相敬如冰,平靜合作,但令他直接心冷成灰的大概還是冷香丸。
此時莊良珍尚存僥倖,也不認為那位廖神醫就真的神奇到立時就能發現太醫都發現不了的東西,但是出於謹慎起見,她還是停用近一個月的斷香丸。
然後以藥湯清洗下面,並服用避子湯。孬好她也是這慎德園的女主人,真想偷熬幾次藥也不是那麼難。
至於林媽媽,找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打發其離開更不是什麼難事,就算她有心懷疑,一時也懷疑不到這上面,只會認為世孫夫人還不是很信任她。
不過這種事肯定瞞不了良驍太久,但只要維持一兩個月足矣,就不信那廖神醫真成了神。
是以莊良珍胸有成竹的見了那位廖先生,又見其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更是暗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