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怒則以,一怒驚人,小福三魂七魄亂飛,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
怒吼聲之大,站在上房的月洞門都能聽見,這一夜,香姨娘不但肚子不疼,而且也不失眠了。
上房的屋裡安靜可聞針落。
靜的幾乎可以聽見人的呼吸,片刻之後,撲哧一聲,良婷安竟笑了出來,眼角還掛著一滴未乾淚珠兒。
她說:“你何必嚇唬她呢,再忍忍吧,孩子總是要緊的。”
是嘛,我的孩子有那麼要緊嗎?又不是你的。黎至謙傾身用力擁住她,閉目掩住悲慟。
……
江陵的秋空漂浮著一朵朵棉絮流雲,廣袤的馬場一望無垠,馬場以北高牆碧瓦掩映著古樸肅穆的祖宅。
馬場地字號的瑣碎事務大多交由姚管事打理,這個身量不高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嘴角時常掛著笑;看人的眼神卻夾著三分傲慢,為追燕醫治之時莊良珍曾與他打過一次照面,印象深刻。
此時這位頗有分量的姚管事正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笑道:“從這裡便可直入地字號馬場,奶奶小心腳下階梯,我們這裡的師傅通常分兩種,一種是馴馬師,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是力拔千鈞的好漢。要知道戰馬不同於普通京馬,刀兵之時不僅馱載主人,氣勢威壓更得不落蠻夷,如今胡人畏懼我江陵馬不啻於懼怕猛虎。”
所以這裡的馴馬師傅可不是外面雜戲班子的馴獸師,而是真正通曉獸類習性又拳腳功夫了得的壯士。姚管事講到這裡,一股豪情直抒胸臆,雙目炯炯有神,“另一個便是馬醫,顧名思義為馬醫治的人,他們的本事呀三天三夜都說不完,脾氣也很大。”講到這裡他對莊良珍意味深長一笑,繼續道,“如今陳氏已經被正式納入江陵馬場,擺脫奴籍,前途無量,實在是令人豔羨不已,我等只能望洋興嘆,畢竟不是誰都能與獸類像人一般交流啊。”
他說完,又笑盈盈看著莊良珍。
莊良珍偏頭道:“怪不得一路走來馬兒們歡騰不已,看著都健碩非常,想來有她在,這裡還能再昌盛幾日。”
姚管事笑意一滯。
“原來這就是地字號馬場。今日若非管事格外通融,恐怕我也沒有這一飽眼福的機緣了。”莊良珍感嘆一聲,轉眸看向姚管事,嘴角翹起一抹柔和又誠摯的弧度,真真切切道,“讓管事費心了,我會記在心裡。”
聞言,姚管事面上的僵硬瞬間柔和起來,“怎敢與奶奶邀功,這都是小人該做的,也是老太爺的一番惜才之心。”
魯國公從追燕一事對莊良珍竟有了意想不到的鬆動,這也算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這種鬆動,唯有愛馬之人方能體味。姚管事是魯國公的心腹,平素裡也只聽命魯國公,因此他的態度就是魯國公的態度。莊良珍又豈會不知?她眼底閃著欣喜,到底還年輕啊,才給了這麼點甜頭心思就完全露出來。姚管事眯起眼笑。
幾人轉而上了遊廊,走至轉彎處時倏然聽得一陣騷亂,只見一群家丁拖著兩個五花大綁的少年人自廊下經過,氣勢洶洶。其中一人眼皮子利索,登時發現了立在廊上的貴人。
能進這裡的女眷身份都不一般,又由姚管事陪侍左右,那人忙彎腰施禮,低著頭不敢張望。
姚管事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人道:“回管事,這兩個小子是蕭家的人。”
巍州的蕭家與涇州黎家同為大齊皇商,前者名氣更大,在江陵良氏壟斷了戰馬渠道以前,巍州蕭氏也曾是大齊頂尖的蓄養戰馬家族,還出過一位御馬監統領的先祖,二十年前開始專心綢緞器皿生意,這幾年越做越大,甚至還包攬了皇宮的盆景花卉。
萬萬沒想到他們賊心不死,居然還敢安插探子進江陵馬場。姚管事沉著臉:“押下去仔細拷問,務必拿到證據。”
那人不敢含糊,應聲稱是,便命人將這兩個倒黴的少年人押往月牙樓。
月牙樓,詩情畫意般的名字,那兩個少年人卻狠狠打了個寒顫,目露灰色。
江陵這邊逮住兩個小奸細的同時,京都放榜的日子也到了。
良閣老有一位故舊在司禮監,曾陪伴聖上批閱前三甲的考卷。其中自然有良馳的一份,另外兩位也是大有名氣的才子。三個少年郎文章錦繡,各有特色,水平相差不是很大,但良馳那一筆丰神俊朗、灑脫不羈的行書著實驚豔,高下立現。有了司禮監這句話,一個狀元頭銜絕對跑不掉了,良馳本人也志得意滿,但他運氣不好,二叔父在他放榜之前出了事,導致皇上對魯公府心有怨氣,這種怨氣明面上不會發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