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她出來,人家可是帶著百來抬的嫁妝哩!”
張炳才聽到姿色甚美,想到自己殘疾,便心中恨恨,起身撐了柺杖篤篤篤的去了。
嬌兒正在屋中做些針線,聽到屋外動靜,曉得郎君過來,忙起身相迎。
兩人在門口迎面撞見,張炳才頓了一頓,眼神閃爍,嘴裡卻怪道:“做甚麼,恁般慢?”
嬌兒輕笑,搭手扶了張炳才進屋坐下,又轉身去斟茶。
雖數次被卞氏毒害,但嬌兒身姿仍然娉婷。從一側看去,烏髮如雲,險險繞成墮馬髻,發上插一支丁香花的銀簪,素淡清麗。烏髮之下,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若隱若現,滑入衣領。
張炳才看了一時,心中不由情動,待嬌兒過來時,也不去接茶,只兩手一把握了嬌兒的腰,臉便埋進了那豐潤的胸前。
嬌兒羞澀,旁邊婢女早已退出,將門帶上了。
屋裡兩人糾纏,到底由嬌兒攙扶著上了床,又免不得嬌兒做些事體,侍候一隻腳行動不便的張炳才,使他如了心願。張炳才行止峰頂,驀地見到嬌兒緋紅的臉上,那一道疤痕亦扭曲蜿蜒著,如卞氏細長的眼睛裡射出的毒蠍一般的汁液。他心中大怒,一把扯過旁邊枕頭,蒙了嬌兒嘴臉,也不管她嗚嗚咽咽,狠命弄了一回。
嬌兒小心服侍著替張炳才擦拭了一番,正要問他是否留此用飯,他卻垂了眼,拄拐篤篤篤的去了。
張府下人皆說嬌兒有好日子過了,卞氏走了,郎君待他情深意重,每日用度,皆是參照著正經主子的使用來。連她家那兩個老的,亦自賬上撥了月例,不缺嚼用。不單如此,只要郎君瞧見好的吃食,布帛。釵飾,總是毫不吝嗇,立即叫人給嬌兒送過來。每日夜間,總是在嬌兒屋裡留宿。
可是熬過了寒冬。迎來了春天?
嬌兒只笑,不語。
她的心中未嘗沒有遺憾,郎君躲閃的眼神自己瞧的清楚。夜間他雖依賴自己,但用力大時,蒙臉的帕子被他壓得死緊,簡直叫人透不過氣來。
她知道自己臉上不好看,郎君心裡也不舒服,如此也沒甚麼。
何況,這年入冬,她有喜了!
不單張炳才。便是那兩個老的,亦歡天喜地,在張家祖宗面前拜了又拜。
廚房裡,成日燉著給嬌兒的補品;犯嘔,馬上郎中請來搭脈開藥;啫酸。老街馬婆子鋪子裡醃了半年的酸梅搬一罈子回來;懼冷,冬日裡老兩口子屋裡一個炭火,嬌兒的屋裡便有兩個!
到頭來,嬌兒不敢再有一聲言語,唯恐惹得宅中不寧。
晚間,張炳才睡在一側,總要摟著她。用自己的身子去暖嬌兒。兩隻手伸進去,摸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甜言蜜語,期盼展望,兩人心中皆不能平靜。
這實是張家最舒暢的一段日子,也是嬌兒最舒暢的一段日子。——如果不算老兩口與臨縣那寡婦拉鋸戰一般的議親之事!
第二年夏天。嬌兒痛了三天,生下了白白嫩嫩的女娃。
張炳才顫抖著搶了女娃抱在手中,如珍似寶。他嘴唇抖索,懷中熱熱乎乎的娃兒那麼一小團,黑幽幽的眼睛懵懵懂懂的左右張望。粉嫩的臉蛋簡直叫人不敢觸碰。
粉紅的小嘴砸吧一陣,便張嘴哇啦啦哭了起來。
張炳才心裡軟的什麼似得,張皇著對床上的嬌兒道:“怎麼了,她這是怎麼了?”
周圍的婆子大笑,將女娃塞進嬌兒懷裡。
白生生的乳,紅嫩嫩的嘴,一吸一吮,皆是軟膩。
那般的日子,原也是甜如蜜的。
便是張炳才又成了親,新婦也算賢惠,不曾為難嬌兒母女。便是老兩口嫌棄玉兒,也不曾少了嬌兒母女甚麼。懷胎十月那般隆重的待遇,原也不是嬌兒能消受得了的。
這般日子,亦是可以過下去的。
但是烽煙起,戰亂生。
張炳才於上月陪新婦去了臨縣。張家如驚弓之鳥,一夜之間收拾細軟,入了臨安。
嬌兒笑著送眾人離去,她逗了逗懷中的娃兒,轉身回了內宅。
數月過去,不見張炳才來接,嬌兒漸漸的黯淡了眉眼。宅中下人沒了拘束,逃的逃,歸家的歸家。嬌兒索性將身邊婢女放回家,自己收拾包裹回了孃家。
然而日子漸漸窘迫,便是手裡有錢,也難買糧食。嬌兒爹久病難治,到底拋了他們祖孫三代,撒手西去。傷心痛哭之後,街坊四鄰幫著收拾了,聚財捎了口信過來,叫人帶著這一家可憐的三人來到了回頭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