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10月23日,距離藝術祭還有14天。
整整一天,從早上開始,雨森便握著手機坐立難安。昨天便已在草稿箱裡編輯好了簡訊,可是卻遲遲狠不下心來點選“傳送”那個按鈕。雨森坐在地鐵上,一路捯飭著那條短短的生日祝福,直到地鐵到站放下手機,那個鮮活的游標仍在眼前不停地閃爍。
作業一如既往地被人順手牽羊了幾份,然而這一天雨森卻沒有心思再去計較。她被這條安臥在草稿箱裡的簡訊惹得不得安生,午休時閨蜜折笠知咲給她出了不少主意,卻都被她一一否決。最後,折笠無奈地聳了聳肩:“小和,你真的好喜歡他啊。”
雨森撓著頭笑了起來,今天她甚至還特意換了嶄新的髮帶。亞麻色的長髮被服帖地束成馬尾,淺粉色的蝴蝶結在她的髮間迎風顫動著,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綻放在十月底的櫻花。
最後,一直拖到管樂訓練開始前,雨森才咬咬牙,閉著眼睛點下了“傳送”按鈕。手機清脆地鳴叫一聲,提示簡訊傳送成功,她又像觸電般按下了關機鍵,將手機塞進了書包的最底層。
饒是這樣,雨森在訓練過程中還是忍不住心猿意馬,視線總往書包那邊飄。這一天黑管聲部訓練得鬆鬆散散,大失水準,她竟也沒有注意。
渾渾噩噩地捱到了訓練結束,雨森從書包裡翻出了手機。按下開機鍵,還未等到它完全啟動,她又像失卻了全部的勇氣一樣將手機塞進了外套口袋裡。
揹著書包往學校外走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了幾聲。雨森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她卻還是莫名執拗地強迫自己不去檢視,心情雀躍而又複雜。
一路彆彆扭扭地走到地鐵站,軌道邊呼嘯而來的風吹起雨森鬢邊細碎的發,也讓她發熱的臉頰冷卻了些許。
她像是被風賦予了勇氣,深呼吸,伸出手,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螢幕右上角等待開啟的黃色小信封正歡快地閃爍著,她按下了閱讀。
“尊敬的客戶,您好!……”
——是系統訂閱郵件。
雨森的心,原本一路扶搖直上,在差點抵達最高點時墜落進了萬丈深淵。
她黑著臉,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刪除鍵。
收件箱內又變得空蕩蕩的,只有已閱讀的灰色信封,映照著她呆板的臉龐。
列車呼嘯著進站。
2。
帝光附近的站點是客流大站,雨森費了些功夫才擠進了車廂。狹小。逼仄的空間內混雜著奇怪的氣味,站立在車廂裡的男男女女表情呆滯得像是靜默的遺像。在這擁擠不堪的車廂內,雨森雖抓不到扶手,卻也不擔心會因迅猛的急剎車而摔倒。
地鐵緩緩進入下一站,疲憊不堪的車廂喘息著吐出了三兩個乘客。雨森趁著這個間隙,又奮力往內部擠了擠
一陣笑聲像是風一般鑽入了逼仄的車廂。雨森驟然停住了前行的動作,背脊因過度的緊張而不自然地挺起。
她從那笑聲中敏銳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聲線。
雨森戰戰兢兢地回過了頭,隔著重重的人群,她還是輕而易舉地辨認出了那唯一的發光體。
清瘦的身材,打得鬆垮的領帶,乾淨的白色襯衫,還有那清晰得不可能出錯的英俊側臉。雨森哪怕是閉上眼睛,都能描摹出他嘴角揚起的恰到好處的弧度,像極了她書桌上的那幅畫。
有的人,僅僅是遇見,就花光了一生的運氣。
像是有星辰,沉入了雨森的眼底。笑意像火花般迸放。
然而下一秒,雨森的笑容便如冬季的冰一般凝結在了臉上。
笑容清麗宛若夏季綻放的山梔,側顏嫻靜美好,桐皇學園的白色襯衫勾勒出少女纖細得過分的身形。雨森曾無數次抬眼,看著這個人一襲長裙,手持銀色長笛,在舞臺上與身邊的少年並肩而立,宛若夜空中的兩顆星子,交相輝映,光華流動。
現在,他們仍以那樣美好的姿態站立在不遠處,舉手投足之前,都是心心相印的默契。
很般配。
這個念頭浮上雨森的心頭,她忍不住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也許感應到了雨森投過來的熱切視線,少年疑惑地扭過了頭。雨森幾乎是在同時低下頭去,將自己隱匿在了黑壓壓的人群之中。等她再度鼓起勇氣抬頭,發現少年早已收回了視線,低頭微笑著翻閱手機,時不時側身將手機中的內容展示給少女看。雨森不知道少女看到了什麼內容,讓她一瞬間加深了笑意,右手拇指與食指比作一把手。槍,對準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