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顧。耕平邁著輕快的步子向酒吧走去,朋友們還在那裡等著他。
從酒吧走到舉行記者見面會的東都會館,只需十分鐘。耕平穿上外套走上臺階的時候,發現一輛黑色的專車已經在等他了。司機給他撐起傘,開啟了車門。
“地有點滑,您小心一點。”
幾分鐘後到達會場,文化秋冬的社員領著耕平走進電梯,來到了休息室。一進門,耕平就看到穿著和服的評委綾瀨登喜子坐在那裡,不覺吃了一驚。她已年過古稀,看起來卻只有五十多歲。
“祝賀你。書寫得非常好。青田老師,你多大年紀了?”
耕平誠惶誠恐地回答道:“四十歲。”
“啊,真是在最適合的年紀拿了大獎呢。在小說界呢,都說二十歲出道、三十歲就拿獎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很多邀稿湧來,沒有大量題材是很難應付的。今後請繼續努力!”
編輯探進頭來:“綾瀨老師,時間到了。”
她莞爾一笑,輕拍著和服腰帶說道:“評詞裡我會好好表揚你一番的。那麼,青田老師,我先走了。”
編輯們一個接一個地來到休息室,向耕平表示祝賀,耕平都一一回復了句謝謝。這個夜晚,生平說了最多次謝謝。
除了工作上的朋友之外,最先過來的,是椿。她穿著一身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灰色斜紋軟呢套裝,胸口抱著一束白色百合。讓人不解的是她一進來便淚流不止。
“耕平先生,祝賀您。我一直相信,您總有一天會拿到直本獎的。”
“呃,謝謝!”
正接過花束的時候,門開了。
“祝賀您,耕平先生。”
是國語老師奈緒。她外套還沒來得及脫下,雙手抱著一束黃玫瑰。
“哎呀,我是不是打擾到二位了?”
奈緒嘴上這麼說著,卻“噌噌噌”地走進休息室來。椿嫣然地又似是刻意地笑著說道:“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我們還是停戰吧。”
耕平最終還是投降了。他兩手抱著兩束花,向兩個女人致意道:“我得想想記者見面會上該說點什麼,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椿和奈緒這才依依不捨地走出了休息室。
(這是怎麼了,小馳怎麼還沒來呢?)
耕平心急火燎地一會兒站起身來,一會兒又坐回沙發上。差不多是時候該到了呀,莫非堵車了麼。
“青田老師,時間到了。”
文秋一個年輕的女社員過來叫他。他不知在那條狹窄昏暗的通道里拐了多少個彎,才終於到了記者見面會場。
舞臺上立著金色屏風,中間擺著一條貓腳凳,一旁的桌子上架著麥克風。前面觀眾席上擺放著約莫二百把簡易矮凳,上面坐著的多是各媒體的記者,而後面則是像碼頭的吊車一般林立著的電視攝像機的三腳架。
“這位是以《父與子》獲得第一百五十屆直本獎的青田耕平先生。”
耕平慢步走上舞臺,鞠了一躬,在席上落座。主持人說道:“請發表初次獲獎感言。”
耕平環視會場一週,到處都坐著熟識的編輯,最後一排的一角上,同期出道的青友會成員們也來了。山崎瑪莉亞在向他揮手致意;片平新之助似乎已經喝醉了,臉紅紅的;花房健嗣雙手抱在胸前,一臉嚴肅;長谷川愛穿著一件胸口印著卡通圖案的長袖運動衫,磯貝久則穿著一身大學生模樣的牛仔衣褲。大家都是趕來為我祝賀的啊,有這樣一幫同期的朋友真是太幸運了。耕平拿起麥克風,說道:“感謝選擇這本書的評委老師們,感謝讓我入圍的文藝振興會的各位,謝謝你們。但是,《父與子》能夠獲得直本獎,實在在我意料之外。因為這是一本輕小說,與直本獎所代表的莊重嚴肅的文學世界的氛圍完全不同。”
耕平環視了一週寬敞的會場,很多人笑著看著他。文學獎也好,麥克風也好,電視攝像機也好,似乎全都不是現實,但眼前列坐的,是在自己未露頭角的十年間一直鼎力支援自己的書本世界的居民。耕平壓了壓聲音,繼續說道:“我想在場的各位,應該都有被書籍拯救過的經歷。在生活苦不堪言的時候,在人生失去方向的時候,在厭惡一切的時候,無意中拿起一本書,它能推你一把,讓你邁出新的一步,讓你產生重新面對社會的勇氣,連一本滑稽可笑的書裡,也有拯救生命的力量。我非常榮幸能一直不捨不棄堅持寫到現在,感謝書籍世界帶給我的一切。”
這時,舞臺背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是小馳在叫他:“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