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有疑慮,哈倫特還是照辦了。四人都脫下了宇航服,試了試,大氣果然可以呼吸,氣溫也不是太低。範天怡迫不及待地向洞中鑽,哈倫特一把拽住,把她推到身後,自己去打頭陣。範天怡雖然不大情願,但無奈地認可了這個男人的好意。這是藤條編織成的甬道,甬道頂有微弱的透光,爬起來並不困難。隨後圓洞越來越大,最後下面變成了岩石路面,走起來更容易了。大約十千米後,前面露出一抹明亮的綠光,綠光越來越強,直到照徹四周。他們發現已經來到一個穹隆形的石洞之內,綠光是由洞頂的一盞燈發出的。不,那不是一盞燈,而是一個“光蛋”,它飄浮在半空中,邊緣是無定形的,微微脈動著。
這就是那個“宇宙間的至寶”?哈倫特走入光蛋的光芒內,覺得萬千光點打在腦海中。他直覺到這是對方在試圖進行思維交流,可惜他完全不懂。回頭看看範天怡,此刻她已經進入禪定狀態。她同樣感到密密麻麻的光點打在腦海中,覺得這些光點是在努力拼出什麼。終於,範天怡認出來,那是在重複剛才她看到的碑文:
請……告……吾……族……
範天怡讀懂了,興奮地在意識中接續上:“請告吾族,吾等盡責矣!”
隨著她的“思維調諧”,一個巨大的天幕在她腦海中譁然開啟,無窮無盡的漢字資訊流在天幕上流淌。在過於兇猛的刺激下,範天怡一時幾乎休克。對方像是明白了她無法接受如此高速的資訊傳遞,開始讓資訊流變緩,直到她能夠接納和讀懂。她也讓自己的思維運轉到最高速度,努力辨識著,交流著,記憶著,有時也詢問著。她在下意識中盤腿坐下,閉著雙眼,雙手疊放在丹田處,口中喃喃有聲。這個過程持續了一個小時,也許兩個小時。哈倫特和兩個船員也都屏神靜氣,盤腿坐在她的周圍,耐心地等待著,不去打擾她。
很長時間之後,範天怡結束了同對方的第一輪思維交流,輕輕地長呼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臉上光彩流動:
“哈倫特,尤素夫,布加喬夫,知道這個光蛋是什麼嗎?”她喜悅地說,“它確實是那個神奇種族留下的至寶!”她頓了一下,亮出謎底,“它是一幢圖書館,銀河系最大的圖書館,館中蘊藏著那個頂級文明所有的知識!”
“圖書館?”三個男人都疑惑地脫口問到。的確,這個光彩遊動的光蛋和他們心目中的圖書館大不一樣。而且,這麼一個小小的光蛋,說它蘊藏著一個頂級文明的全部知識,似乎也有點過。範天怡猜出他們的心理,扼要地解釋:
“科技發展過程中,資訊儲存密度常常呈階躍態的跨越。像剛才我們看到的甲骨文,其資訊儲存點的直徑大致是厘米級的;到了地球的科技第一次暴脹時代,即21世紀,在幾十年中把它縮小到奈米級(10…9米)。21世紀的一塊磁碟足可容納甲骨文時代地球文明的全部成果;到了我們所處的51世紀,資訊儲存點直徑又縮小到皮米級(10…12米)甚至飛米級(10…15米)。我們時代的一件量子儲存器,同樣足以儲存21世紀地球文明的全部成果——要知道,21世紀的資訊量已經是浩如星海了。而在這兒,”她敬畏地指指半空中懸浮的光蛋,“儲存點直徑已經縮小到普朗克尺度。所以,一個光蛋足能儲存一個頂級文明的全部資訊。”
“那麼,這些綠色的藤條……”哈倫特問。
“剛才我沒猜錯,他們確實是神族留下的守寶家族。神族是像地球人一樣的動物種族。但是,他們為了圖書館能夠長存,決定把它建在最荒僻的星球上;守寶人為了能在不毛之地長久生存,毅然對自己進行基因改造,增加了植物的光合功能,放慢了生命節律。他們仍舊是有意識的,只不過是一種集體意識;而且身體的反應速度相對緩慢,只能做出植物級別的反應。”她想了想,補充說,“我與光蛋只進行了極初步的交流,很多脈絡還理不清。比如,我還不知道這些‘植物人’是如何進行星際航行的。按邏輯推斷,既然他們掌握楔形文和甲骨文的知識,說明六七千年前肯定到過地球,因為這些知識較晚,不會是母族留下的,那時神族早從銀河系消失了。”
三個男人不由環視著周圍的綠色藤條,臉上浮出憐憫的神色,哈倫特喃喃地說:“是這樣啊……把自身改造成類植物,放慢生命節律,放棄個體意識……幾億年的漫長守護……值得嗎?”
範天怡看看他們,沉默良久後才說:“值得。其實在地球上也有類似的人。至少在中國就有這麼一個家族,世世代代守護著一個私家藏書樓,把它看成家族的聖物,或者說士大夫精神的象徵。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