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給她漲月錢,至今為止,她還是王府的初等侍女。不過,這樣的薄衾,也比過往自己睡得如鐵板一樣的被子好很多。
☆、夜訴交心
深夜最容易放鬆,腦海也最容易被雜念驚擾。剛才夢裡的場景一遍一遍地在她腦海中浮現,她終於還是難以入眠。
睜大了眼睛,看著晦明晦暗房間之中簡單傢俱的峭楞輪廓,無意識便想起母親和父親的對話。
她的記憶,要從宜水鎮開始。宜水鎮的街道,宜水鎮的人,宜水鎮的一切,人生過往十幾年,都與宜水鎮有關。可為什麼,在父親的話中,卻提到京城?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土生土長的宜水鎮人。還有母親所說的外祖父?
從小沒有見過外祖父,就算是已經去世,母親也從來沒有帶她去祭拜過。
此時回憶,才驚覺,自己的父母,身份好像都是一個謎團。
窗外有風吹過,穿花拂葉,一如剛才夢裡的風聲。她終於徹底失去睡意,掀開薄衾,披了外衣,走出了房門。
月缺星朗,參商疏離,疏影重重,橫斜清淺,印象中的王府,此時更加的沉肅安詳,雅緻古樸。一如寧無憂那人,沉靜時,靜若寒淵,鋒芒時,利如劍刃。
這些日子,他看似什麼都沒做,可這京城之中,自“無頭鬼案”到顧家“分屍烹煮”案起,格局已經在發生變動。
她沒空去想這些,只是又想起那日破了“無頭鬼案”之後,自己和她也在這九曲迴廊之上走過,便下意識想再走一遍。也許是想沿著他的步伐,這樣才覺得自己更加有依靠。那日元宵彩燈,璀璨熠熠,今日,不過幾盞疏離昏黃小燈。
遠處巡邏的人提著宮燈走來,似乎是發現了她的身影,遠遠地低聲問道:“木先……紅線,夜深露重,為何在此行走?”
她一愣,見來人是納蘭賀,心頭微微一鬆,他還是習慣叫自己木先生。她走過去,看著他,說道:“睡不著,起來……看星星。”
納蘭賀恭敬點頭,將手中的宮燈給她,“夜黑,姑娘提著宮燈吧,照著路。”
“謝謝。”
納蘭賀謙遜一笑,溫和又得體。在他身上,似乎找不到任何瑕疵和缺點。她看著他離開之後,她疑惑地想,納蘭賀是寧無憂的貼身護衛,他此時出現在她面前,才是奇怪吧?
不知不覺,提著宮燈,走完這回廊,迴廊盡頭水榭暖閣,泉水琮琮。
她停住腳步,遠遠看見那水榭暖閣之中,有燈如豆,她記得自己第一天來王府時,那水榭暖閣之中,便是有燈如豆。她盯著看了會兒,還是不打算過去,提著宮燈轉身便要走,身後的光線突然明亮起來。
“既然來了,怎麼不多留會兒?”寧無憂的聲音傳來,聽不出情緒。
她轉身,看見他一手提著宮燈,宮燈氤氳朦朧,照亮他腳下一隅,還有輕垂輕薄的長衫,月白的長衫雖然簡單,可裁剪得很是修長挺拔,腰間隨意繫著九轉玲瓏紫玉,外邊披著一件貂裘大氅。
如果不多和他相處,看到他這身穿著,怕是很多人會以為他是這京城之中,聲色犬馬、耽於享受的富家風流濁世公子。
“王爺。”她連忙要行禮,他輕輕抬了抬手,示意免了。
她靜靜地站了會兒,兩人相對無言,一時有些尷尬。她避開他的目光,說道:“王爺,還沒睡?”
“如此良辰美景,本王卻睡不著。”他說道。風起,吹動他身後帳簾,將水榭暖閣之中的光遮遮掩掩,時明時暗。
“好巧,我也睡不著。”她低聲說道。
他看了看她的臉色,再看了看她身上單薄的衣服,又轉身走進暖閣,說道:“既然如此,進來坐坐吧。”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水榭之上的暖閣較小,四周垂著厚重帷簾,擋著夜風。中央放著一張矮桌,矮桌旁一張席居。他走進去,將宮燈放在桌上,自己席地而坐。
“這水榭暖閣,原本是沒有門窗牆壁和帷簾的,都是我後來讓人加上的。”他說道。
“哦。”她站在矮桌前。
“坐吧。”他說道。
她原地轉了轉,沒找到能坐的地方。這地方有些小,還沒凳子。只有他身下的席居。“我還是站著吧。”她說道。
他正往席居旁挪了挪,恰好挪出一部分出來,聽到她這句話,又停住,“那你就站著吧。”
她一梗,又將宮燈吹滅。感覺這暖閣之中不是太冷,便脫下外套,放在地上,坐在上面,與他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