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去世,尚書令去世,疼愛朕的人一個個走了,朕身邊,再無可信任之人。”皇帝頹喪著肩膀,年輕的臉上帶著憔悴和疲倦,“朕,很害怕,也很……擔憂。”
“皇帝是天子,身為天子,應無所畏懼。”寧無憂說道。
“可朕依舊害怕。”皇帝咬了咬下頜,雙眼微微泛紅,“朕以前,從來都沒想過要當皇帝。也沒想到,父皇會那麼早就……”他微微一梗,從胸腔之中發出模糊的低吟之聲,似隱忍,似哽咽,“朕沒當皇帝時,才覺得自己無所畏懼,可當了皇帝之後,朕便日日夜夜惶恐不已,膽戰心驚。”
寧無憂見他雙眼泛紅,卻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朕害怕上朝,害怕看見文武百官。朕雖然是天子,可朕每每看到那些老臣上奏的摺子,朕就很害怕。朕害怕被天下人指責,朕害怕被百官指責,朕害怕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讓天下人失望,朕害怕每天千千萬萬個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政事,朕害怕日日夜夜處理不完也處理不好的政務。”皇帝雙拳緊握,指尖微微泛白,“朕自知自己天分薄弱,並不是一個當皇帝的料……可朕,最害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己從這龍椅上跌落下來。”
寧無憂靜靜地看著他。
“王叔,你可知,李朝歷代,從皇位之上跌落之人是什麼下場?或家國滅亡,或死無葬身之地,或負千古罵名,或死於至親手足之手……”皇帝聲音嘶啞,沉重凝澀。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會和木木分開一段時間……猜猜原因……
☆、官復原職
皇帝年幼,又無帝王之資。他肩負著他認為自己肩負不起的擔子,每日過得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他筆直地端坐在寧無憂對面,脊背挺得僵直,可眼眸卻輕輕垂著。
“父皇,是因為我是母后的孩子,才……”皇帝輕聲說著,卻欲言又止。
寧無憂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大成如今繁盛,而父皇與皇兄在位時,將掃除一切對大成的威脅。至於皇上所想的,並不存在。”
“是嗎?”皇帝慢慢抬頭,殷切又疑惑地看著他。
寧無憂略微頓了頓,輕輕點頭。
皇帝快速抬手,按了按眼睛,“王叔所言極是,父皇去世,王叔於我,如父。”
寧無憂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緩聲道:“臣惶恐。”
皇帝只抬眸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又說道:“如今京城之中又失去兩位重臣,朕很害怕。朕想讓謝瑾瑜,官復原職。”
寧無憂依舊泰然自若,並不置可否。
皇帝見他無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寧無憂這才道:“但憑皇上做主。”
皇帝凝滯的臉色微微一鬆,似緩了口氣,“是,王叔說得對,朕是皇帝,朕想做什麼,想說什麼,天下人都沒有權利置喙和反對。更何況,謝瑾瑜,是朕的舅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喝下一口茶,“以後,有王叔和舅舅陪著朕,朕便什麼都不怕了。”
殿外微微的金光透過窗格,議政殿莊嚴肅穆,華麗巍峨,寧無憂轉頭看向窗外,秋日裡,宮中依舊樹木常青,遒勁的枝椏染上淡淡的暖色,他意識到此時已快到正午。
“王叔有事?”皇帝見他看向窗外,遲疑地問道。
寧無憂還未開口說完,皇帝便已經起身,“朕也有政務還未處理。”他頓了頓,又道:“與王叔說了這番話,朕心裡舒暢多了,多謝王叔。”
寧無憂告退之後,急匆匆出了宮。宮門口空蕩蕩,文武百官早已離去,連跟來的小廝馬車等也沒有了。
他在宮門口,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靠著牆站著,似乎是有些疲憊,卻依舊精神奕奕,時不時抬手擋著暖暖的陽光。
木梓衿有些恍惚,正靠著高而硬的宮牆發呆。腦海之中一直浮現著剛才顧明朗的話語,縈繞徘徊在心頭,久久無法揮散開去。
她靜靜地與其他小廝一同等候,當文武百官下朝,陸陸續續地離開宮門,她看著一道道陌生的身影,聽著斷斷續續幾句關於寧無憂的話語,每一句話隱約而模糊,她聽得迷迷糊糊,卻聽出了大概。
寧無憂果然被彈劾,甚至在下朝之後被皇帝單獨叫走。
她的心被提了起來。穿越宮門的風,微微發涼,她縮了縮肩膀,將自己隱沒在陽光的陰影裡,翹首朝著那偌大又神秘的皇宮之中看去。
忽然一道身影停在她身前,高大如鐵人般的身影拉下一道陰影,將她籠罩在其中,微涼的風,似在那道陰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