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從對方還小小的時候,就看見她在書架前繃著臉,看見她面對被自己點心毒死的鴿子也神色自若,看見她坐在馬車中沿著山坡滑下去還能一絲不錯……
他當時就在想了,這個小丫頭怎麼這麼少年老成,一點意思也沒有。
所以當時他毫無顧忌地將她抱起來,將她拋向天空,讓她大笑,讓她不要心煩那些無聊的事情——
……也許我這輩子到最後什麼都不能給她。
邵勁終於這樣想。
可是我至少也有一些能做的。
我不能讓她痛苦,讓她為難,我不能讓費盡心力地拖著等我,到最後卻無法兌現承諾。
他的眼角有點發紅。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卻輕鬆又自然,也只有橫埂在他喉嚨裡的東西,讓他的聲音稍微有一點點的失真:“沒事的,善善,你不需要特意為我改變什麼,我知道你一直有計劃……你可以完全按照你的計劃來,等我真的有辦法的時候,我會提前跟你說的……”
那一方小小的月色終於橫過千億星空,照到雛鳥身上。
徐善然有些失神。
她的目光在邵勁臉上眼底逡巡著,久久不能挪開。
她開始發現她和邵勁真的很像,像到她現在只看一眼對方的面孔,就能知道對方此刻的感覺。
他們就像是一面鏡子。
鏡中的她,鏡外的他。
他咬著牙,將那些痛苦、煎熬,一點一點咬碎了,和著血吞進肚子裡,然後這樣的痛苦與煎熬就化作熊熊烈火,擱在胸腹之中,日夜燒灼不能停歇。
她花了一輩子的時候,直到閉上眼再睜眼看見自己的親人,這樣的毒焰才終於自她心中消弭。
而邵勁呢?
甚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這些,可他用足夠的毅力將這些統統藏到了自己的心底。
徐善然曾經有想過,如果上一世的最後,她還有一個人能夠依靠,還有一個人能成為她心靈的寄託,就好像此刻自己對於邵勁一樣——那麼她會怎麼樣呢?
當時的自己,徐善然並不知道。
但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不管用什麼手段,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要去做多少卑鄙無恥傷天害理的事情,她都會用去做,她會用自己的全部生命與力量讓對方留下來。
真正能摧毀一個人的,不是肉體上的傷害,是心靈的,信念的,靈魂的。
她不能眼睜睜地讓自己如塵埃一般腐朽下去,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留住對方。
……所以,和自己有同樣經歷的,有同樣感情的邵勁,為什麼能這麼輕而易舉的做出放手的選擇?
他知不知道這個決定有多難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痛苦呢,未來又有多痛苦呢?
她到最後甚至原諒了林世宣啊,她恨了對方數十年,最後卻輕而易舉地原諒了這個曾經親手摧毀過她一生所有支柱的男人。
可她始終沒有辦法從困守自己的鏡子中走出來。
她沒有任何辦法,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個人,去依賴一個人,她想著要保護所有自己在意的人,可她還是隻能坐在自己的鏡子中,去看著外邊的每一個人。
她不會把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告訴任何人,她最終會再一次的和埋葬自己一樣,埋葬這些秘密。
她曾經一直這樣以為。
就如同她以為自己早已經遺忘了如何流淚。
她放過了所有人,只有自己,她無法放過。
她不再要求任何人了。
可是最後的最後,在她沒有想到的時候,還是能有一個人,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牽著她的手,輕而易舉地帶她走出來。
冰涼的液體在徐善然低垂下臉的那一刻落在桌案之上。
邵勁全部的精神都花在撐著自己的笑臉上,這一瞬之間,他並沒有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可是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液體打落下來,他終於有所明悟了,然後他一瞬間就慌亂起來。
“善善?善善?”他想要伸手去抱對方,又覺得這不對勁,忙收回雙手,同時還無助地叫了對方的名字——可是這顯然更沒有用處了。他無措極了,左右環視一圈之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立刻端起那個放在窗臺上的鳥窩,塞到徐善然面孔底下,特別笨拙地說:
“你看,剛出生的小鳥呢,特別醜!我給你說個笑話怎麼樣?有一天有一隻鳥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