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未帶賀禮,方多病的賀禮卻庸俗得多,乃是白銀萬兩,以及“葡萄美酒”二十壇、各色綾羅綢緞十匹,異種花卉一百品。這些賀禮由方而優方老爺子率眾帶來,方多病代表方氏將於八月十五交與肖紫衿。
但若是說方多病庸俗,李蓮花便是小氣了,他的賀禮……是一盒喜糖。方多病目瞪口呆,半晌道:“要不這異種花卉一百品便算你送的如何?”其他幾人看著那盒喜糖,心下或是鄙夷,或是詫異,李蓮花卻是不肯,硬要送與肖紫衿夫婦一盒喜糖,眾人都是皺起眉頭,暗道這人不識時務,肖紫衿和喬婉娩是何等人物,你送去一盒不值一吊錢的糖果,豈不是當面給人難堪?李蓮花拍了拍他那盒喜糖,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當作寶貝一般,方多病心裡悻悻然:原來這就是李蓮花的“大禮”?不過這李小花是隻鐵公雞,小氣得很,花五個銅板買盒糖果,的確也是個“大禮”了。 二、 雙花脈脈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
十五日,天色清明爽朗,傍晚一縷紫霞斜抹天空,瑰麗動人。
扁州小青峰,野霞小築賓客迎門,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門口高懸紅色燈籠,庭院內張燈結綵,酒席列了數十桌,擠滿了整個庭院,桌上各色酒菜,雞鴨魚肉,水果鮮蔬,冷盤涼拌,都已上齊。入座的賓客已有五成,大多滿帶笑容,彼此拱手,“久仰久仰”、“恭喜恭喜”之聲不絕於耳。
喬婉娩對鏡梳妝,銅鏡顏色昏黃光華黯淡,她緩緩描眉、點唇。鏡中人依然如當年那般顏色,即使繪上濃妝亦不見增豔多少,只是容顏依舊,人事已非……嫁給肖紫衿……十年之前,縱然是最荒誕離奇的夢,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肖紫衿。
愛紫衿麼?她問過自己很多次,十年前、八年前、六年前、四年前……一直到昨日深夜,愛紫衿麼?昨夜夢見過他為她流的血,做過的事,卻從未見他為她流的淚,醒過來以後靜靜的回想——真的,她只見過紫衿為自己流過的血,從未見他為自己流過淚,這個男人,一直拼命做著她的撐天之柱,其他的……從來不說,也不讓她看見。
他和相夷不一樣。愛相夷麼?愛的,一直都愛……相夷很任性,高強的武功、出群的智慧、輝煌的功業,讓他目空一切。他喜歡命令人、很會命令人……奇怪的是大家都覺得很服氣,從來不討厭……她也是一直被他命令著、安排著,去哪裡、做什麼事、在哪裡等他……一直一直,聽著相夷的指揮,信著他、等著他,一直等到永遠等不到……但紫衿不同,紫衿永遠不會指揮她必須做些什麼……
只要她開口,他可以為她去死……
喬婉娩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那微笑未免見了幾分淒涼之色,她自不會要紫衿為她去死,她絕不會要任何人去死,她痛恨所有拋棄一切可以輕易去死的人……愛紫衿麼?愛的,花費了十年光陰,有今日的婚禮,她真的十分歡喜。
外邊賓客進場,入席的時候都送上賀禮,她也是習武之人,聽見了外面的聲息。禮物大都十分名貴,喬婉娩繪好妝容,微微一笑,紫衿雖然這幾年深自收斂,但想必心裡十分高興,他本來喜歡排場。
“喬姐姐?”門外有人敲門,“我是小慵。”喬婉娩道,“進來吧。”蘇小慵推門而入,啊了一聲,“喬姐姐今日果然比平時更美。”喬婉娩噗哧一笑,“小丫頭虛偽得很。”蘇小慵叫了起來,“喬姐姐本來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我哪裡虛偽了?”喬婉娩微微一笑,“有名不假,美人未必。這般‘有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蘇小慵拾起桌上的梳子輕輕為她梳緊髮髻,“也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呢。”喬婉娩閉起眼睛,而後睜開微笑,“你沒見過‘虞美人’角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兒。”蘇小慵嘴巴一扁,“我幹嘛要看妖女?聽說這女人手下幫徒亂七八糟,姦淫擄掠做什麼事的都有,她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喬婉娩有些好笑,正要說話,花轎卻已到了門口,蘇小慵為她戴上鳳冠,理好衣裳,扶她入轎。
大紅花轎在眾轎伕的要喝聲中緩緩前行,走向中庭,喜筵就設在中庭,喜堂就在中庭之後的大堂。自喬婉娩閨房到大堂,不過穿過一條迴廊,數百步路程。喜樂吹奏,客人已紛紛到席,一時間聲息稍靜,只聽那歡快熱鬧的樂曲似響自四面八方,花轎吱呀之聲隱約可聞,賓客在稍靜之後鬨然議論,歡笑聲、吆喝聲、敲擊聲和開嗓歌唱聲混合在一起,熱鬧已極。喬婉娩坐在轎中,突地覺得害羞起來,紅暈了雙頰,偷眼往花轎簾子縫隙看一眼,遙遙卻見肖紫衿偉岸的背影站在喜堂之中。她從未見他著過紅衣,猛然看見,竟覺得有些好笑,情不自禁的嘴角含笑,心頭竟有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