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羽說道:“貧道僥倖未死,但這也算是殺身之仇,故而來討個公道。”
方谷有些驚駭,目光沉凝,他自知不是對手,咬了咬牙,說道:“道長畢竟留存了性命,這仇怨未必不能化解,我願付出一切代價,只盼道長饒我一命。”
他從下界飛昇而來,乃是塵世之中的佼佼者,冠絕一代。來到上界,雖然有些泯然於眾人,但也是少有的人物。他素來桀驁不馴,否則當初也不會一怒之下,打滅數十艘踏月舟,得罪了玄庭宗,躲避至此。
但他如今低聲下氣,只求苟存性命。
秦先羽明白,這並不是方谷已經不如以往,只是他娶妻生子,愈發珍惜性命了。對於這點,秦先羽深有體會,他也不禁心想,倘如當初真的死在仙法之下,柳若音只怕會靜靜等候著他這無法歸來的心上人,直至壽元耗盡,點滴痕跡消散於天地之間。
“若只是貧道一人之事,饒你一命未嘗不可。”
秦先羽淡淡道:“只是你的罪孽,不單單是我這一樁。且不論你平常殺戮多少,只是當初踏月舟之上,便有數百人之眾,他們也有妻兒父母,也有長輩同門,也有好友至交,也有善者,也有惡者,俱都在你仙法之下,死絕了……”
“比如你根本不認得的梁元凱。”
“他也有妻兒,自他死後,妻兒困苦艱辛。他那兒子為了殺你,也在日夜努力,只可惜他根骨太差,不能修行,只能習武。”
“梁元凱原本應該是能保住性命的,但他為了拉住我,棄了一個武道大宗師,傷了自己半邊身子,傷重而死。”
秦先羽說道:“儘管他救我,只是要我救梁家,但不可否認,他是因救我而死。我若饒你,則對不住梁元凱,也對不住他那因此而困苦度日的妻兒。”
方谷深吸口氣,咬牙道:“如此,倒也應該。”
“世上的善惡,其實不好論斷。”秦先羽說道:“你殺了梁元凱,他的兒子認為你是大惡,乃是大仇,因而一心要殺你。而我殺了你,你的後人也認為我是大惡,有此大仇,勢必想要殺我。”
秦先羽目光掃過那女子與那少年,再看向方谷,說道:“善惡不好論,但我可以斷定的是,當初你一怒之下,打殺數百修道人,勢必是作了惡,所以,貧道要除惡。”
方谷默然片刻,思索之後,忽然躬身道:“饒我孩兒一命。”
秦先羽說道:“這是你的罪孽,不是他的罪孽,我從不濫殺無辜。至於未來,他若能趕得上我,為父報仇,也算他的本事。他若趕不上我,而來刺殺失敗,我卻也不會心慈手軟。”
方穀道了聲多謝,然後偏頭看向遠方的夫人,微微點頭。
那端莊女子淚流滿面。
少年從遠處奔跑回來,就見自己的父親,在一片金色雲風之中,消成了虛無。
“爹……”
他大吼一聲,眼前一黑,往後倒了下去。
那女子癱倒在地,流著淚道:“這是你作下的孽……終究是要償還的……”
夕陽落下山去,入夜。
六百二十九章見塵兒姑娘
南州浩大,地域廣袤,人口無數。
但有些人,天生便不可能泯滅於眾人之間,因為過於傑出,勢必與常人不同。
當秦先羽借南州仙宗之力後,不過數日,他便尋到了想要尋找的人。
相較之下,幽州道德仙宗的端倪,也能猜測一二。
照著南州仙宗的指引,駕雲而去。
雪蠶蠱趴在肩頭,悶悶不樂。
因昨日方谷死後,它暗中想要毒殺方谷妻兒,以絕後患,卻被秦先羽阻攔。
“方谷不分善惡,隨心所欲,想殺便殺,如同蠻荒的宋野與安閣欄一般無二,或許如今有所收斂,但此前死在他手上的,數不勝數。因而他死不足惜,只是他的妻兒,畢竟沒有作惡……”
秦先羽笑道:“若今後那少年放不下仇怨,尋我復仇,再殺他也不遲……至於所謂後患,難道還怕他後來居上,反而壓我一頭?”
雪蠶蠱抬了抬頭,又趴下去,依舊不甚歡喜。
秦先羽用手撫了撫它的腦袋,繼續騰飛而去。
過不多時,停落一處山脈之中。
他感知一掃,方圓數百里盡在感應之中,笑了笑,屈指一彈,打塌了上面的一座山頭。
山頭滾落,聲勢亦是不小。
然後山林洞穴之中,便有一人騰空飛來。
這是個女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