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響聲聲,老桑樹周身冒出漆黑如墨的煙氣,又在陽光的灼燒下不住地消減,之前的吶喊聲猶在耳邊,他的身形朦朧得扭曲。
寧風、舒百靈,乃至在場的劉家莊人,每一個人看到這一幕都心中有數,要是再不回得劉老莊主體內,或是太陰借形在場其他人,老桑樹不需別人加上一指頭,自己就會湮滅。
既然逼其現身,寧風,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答案是:搖頭!
從老桑樹現身後說出那一番話開始,寧風就開始不斷地搖頭,臉上冰霜化去,心志卻不為所動。
“老桑樹,你的渴望,我能理解,就好像凡人渴望成為修士,修士期盼摸到仙道一角一樣。”
“再比如,只見賊吃肉,卻不見賊捱打;再相似,牆裡覺得外面**好,牆外認為牆內風景秀。”
“一般無二。”
寧風再搖頭,聲音轉為凝重,喝道:“再大的理由,偉大也好,動人也罷,寧風可以感同身受,還可以為你掬一把淚水,但若要為此殺人,害命,我只有兩個字:
不行!”
這番話寧風放聲而言,說得不快,字字千鈞,句句清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不少剛剛動了同情之心者,悚然而驚。
站在老桑樹的立場,捫心自問,易位而處,怕是在場幾乎沒有人能做到他那個地步,興許只會更加的惡劣,更加的不堪。
可是,若是被太陰借形的不是劉老莊主,是他們呢?是在場其他任何一個人呢?
試問,那人是否還能同情得起來?
再偉大的夢想,再動人的情懷,再有說服力的理由,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一隻妖,殺了一個人!
“果然是這樣嗎?”
老桑樹苦笑,遍灑著金輝的太陽就彷彿一座無形大山,壓得他背愈發地佝僂,拄著柺杖,背彎得與地面平行。
之前他的聲聲喝問,似乎宣洩了什麼,此刻的老桑樹頹喪中流露出一股淡然,就好像夕陽西下中嘆黃昏的老者。
“老丈。”
寧風的聲音轉柔,語氣平和,“放下劉老莊主肉身,暫回桑樹本體棲身,寧風會稟明長輩,可是否有其他的辦法,解救於你。”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老桑樹身影幾乎變成了透明,眼看隨時可能如泡影般幻滅。
正因為如此,寧風話說到後來,不由得加快了語速,有一種迫切之感。
“來不及了。”
老桑樹在搖頭,同時很奇怪的,他竟然在笑,笑得慈祥:“我的本源枯竭,又施展過一次太陰借形,再曝曬於大日下,幾乎魂飛魄散。”
他拄著柺杖,艱難地挺直腰,用這個動作止住了寧風到口的勸告。
“老朽知道,神宮高人法力無邊,或有辦法,然而傷勢易治,道心無救。”
“老朽的道心裡,只有萬丈紅塵氣,痴戀兒女繞膝,再修不了道。”
“再說……”
老桑樹依然在笑,笑得無比的滿足,彷彿是**病榻許久許久的老人,在感應到時日無多時候,看著環繞左右兒孫時候的笑容。
“我渴望了一輩子的東西,我品嚐過了,果然……醉人……”
“病時有人探望,有人服侍,有人問候,有人擔憂……真好啊,這就是家,就是親人的味道嗎?”
“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品嚐一二,已是奢望。”
老桑樹動了,他的柺杖高高地舉起,重重地落下。
“砰~”
一聲悶響,大地震顫,不遠處的老桑樹本體轟然而動,如泥足巨人,就要拔足而起,踏遍**八荒。
一團朦朦朧朧的陰氣,被生生震離了老桑樹本體。
“啊~”
陰氣團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驚叫,繼而“嗤嗤嗤”作響,似乎隨時可能在陽光下消融。
從劉老莊主體內離開後,老桑樹又重新擁有了法力,擁有控制住本體的妖力。
那團從桑樹本體中彈出去的陰氣自然就是——劉老莊主。
“傘!”
寧風飛速地大喊一聲,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老桑樹身上。
他有直覺,老桑樹不會動手,因為在場的每一個劉家莊人,都是在他的樹蔭下長大,在樹蔭中嬉戲過,亦如彌留時候,繞床的兒孫;
他不能不防,也是因為在場的每一個劉家人。
寧風身而為人,修的是仙,縱有千般理由,萬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