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而坐,衛縈塵猜得先手,佈下座子,先掛右角小目。
上元夫人喜弈,她在夫人身邊多年,棋藝比起在人間之時,自也有一些長進,聽到夫人誇讚範摶,心底也難免不甚服氣,思考時,自不免銳意侵絕,務殺圖多。那範摶進退之間,卻甚是溫和,避實擊虛,又點到即止。一局棋下來,衛縈塵明明覺得多次有機會將白子一擊而潰,偏偏就是差了一點,待發覺已方機危陣潰時,對手卻又總是緩了一緩,讓她得已立住陣腳。
臨近終局,衛縈塵心中算了一算,盤面上的形勢,基本已是不分上下,然而她持的是先手,此時竟是無法還出棋頭來。
心底還在著急,上元夫人已彈了彈指,棋盤與矮桌盡皆不見。衛縈塵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叫道:“夫人,我們還沒下完呢!”
上元夫人笑道:“傻丫頭,若非範先生讓你,你早就出醜了。”
衛縈塵心中不服,只覺得不過是自己一時大意,才使得白子佔了些上風,若繼續下下去,說不定還有挽回的餘地。上元夫人也不理她,看著範摶說道:“範先生的棋藝,果然不凡,更難得的是安而不泰,存而不驕,棋如人品,觀此局,即可知先生的君子之風了。”
範摶連忙立起謙讓。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啜了一口,又道:“聽說範先生還是獨身一人,不曾娶妻?”
範摶恭敬地回道:“在下山野之人,何敢言妻。”
“以先生的品德,若就此獨自終老,豈非是件憾事?”上元夫人放下玉杯,輕輕地指了指衛縈塵,“我便做件美事,將縈塵許配給你好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衛縈塵有如冷水澆身般呆住,連六公主的指尖也禁不住顫了一顫。範摶急忙道:“在下凡夫俗子,怎敢妄娶天界仙子?懇請夫人收回成命。”
上元夫人冷冷道:“縈塵乃是我最疼愛的玉女,莫非你還嫌棄她不成?”
範摶張口結舌,想要推辭,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衛縈塵跺了跺腳,低聲道:“夫人,縈塵不嫁,縈塵只願一直陪著夫人。”
上元夫人瞪了她一眼:“此事由我做主,沒有你說話的份。”
衛縈塵撲的跪倒在地,只覺得心中委屈,強自忍著淚水,低頭不語。上元夫人對其座下的玉女一向寬容,以前更是從未有過不曾徵得當事人意見,便強行指婚的事。心底莫名地浮過一張憨厚的臉,她心如刀割,淚水終於無聲地流了出來。
上元夫人轉看向六公主,淡淡地道:“瑞和覺得這段姻緣我配的如何?”
六公主的指尖無意識地擺弄著一枚棋子,勉強地笑了笑:“夫人適才說過,情愛之事,為心所繫,既然如此,夫人何不聽一聽他二人自己的想法?”
“但瑞和你豈不也說過,我對上元天的玉女管教太過寬鬆了麼?想來,若是你母親yù將她身邊的玉女許配他人時,也絕不會去問那名玉女的意見吧?”上元夫人盯著六公主。
六公主無語。
範摶看一看上元夫人,又看一看六公主,額頭竟已微見汗水。他心中焦急,看著六公主,忍不住失口喚了一聲:“瑞和……”
“大膽!”上元夫人勃然sè變,朝他怒道,“範摶,太微玉清宮玉皇道君掌上六公主之名,豈是你這凡人可以直呼的?”
範摶呆了呆,連忙惶惶跪下,滿面通紅。
眼見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六公主終於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緩緩站起,走到範摶面前,輕輕將他扶起。
範摶失魂落魄地看著她:“瑞和,我……我……”
六公主伸出衣袖,溫柔地拭去他額上的汗,輕聲道:“範郎,你莫擔心,夫人只是在逗你我玩呢。”
衛縈塵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二人。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六公主與範摶之間竟是早已種下情根,暗結連理。她看向上元夫人,只見上元夫人對這一幕毫不驚訝,竟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心中不由的一陣喜一陣惱。
六公主向範摶說道:“範郎,我和夫人還有些事要談,你先去吧。”
上元夫人道:“還請範先生在上元天多住幾天,讓我有機會款待先生。縈塵,你先帶範先生去墜星閣歇息。”
衛縈塵慌手慌腳地站起,雖然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自己不用真的嫁給範摶。她看向上元夫人,卻見夫人正在慢慢地飲著玉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心底還有些委曲,她拭去淚痕,領著範摶慢慢退下。
直到宮內只剩下上元夫人與六公主二人,六公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