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左使嘿然道:“張德眾那老雜種為富不仁,魚肉鄉里,霸佔老子未婚妻阿蘭。等老子學藝回去之時,連我父母都被他逼死。老子不殺他,還有天理可在?”
“你……你說什麼?”紫蕭法王渾身顫抖。
她忽然想起,她的母親就叫阿蘭!
範左使似乎陷入了回憶,並未注意到紫蕭法王的變化,雙眼無神,喃喃道:“當時阿蘭已經懷有身孕,若不是為了等我,她早就自盡。可等我把那狗雜種一家殺了,她又說無顏面對我,不肯跟我離開。都怪我當時糊塗,竟一氣離去,七年之後,再回去的時候,阿蘭她已經走了……不對!你是阿蘭的女兒,你是阿蘭的女兒對不對?”範左使猛然瞪大了雙眼,瞧著紫蕭法王道:“當時我確信把張家人全都殺了,不可能有遺留。你是阿蘭的女兒,對不對?怪不得,怪不得我覺得眼熟……”
紫蕭法王腦袋轟的一下炸響,她忽然記起,小時候自己母親自己的爹爹是誰,母親只說死了,根本不回答。等母親走後,她被師父收養,只查到她的親身父親是誰,是怎麼被人殺了,卻不知道仇人是誰。自此以後,她就只想著報仇,因為她以為,若不是父親被仇家殺了,她也會有一個美好的同年,母親也不會因為傷心過度而早逝。哪想到……哪想到母親傷心不是因為父親……而是……
這時候眾人也是一片譁然。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轉折,報了半天仇,仇人卻是母親的未婚夫,父親卻是母親的仇人,仇人殺父親也是因為報仇,還因為救她母親……這賬該怎麼算?
眾人看向紫蕭龍王的眼中充滿了憐憫。
就在這時!一聲嘆息忽然響起。
“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還不知是冤是恩。”聲音似從四面八方傳來。
“是誰!”金輪法王心中一跳,這聲音雖是在嘆息,可裡面既無幽怨,又無憐憫。似從四面八方傳來,又似乎從耳邊響起。輕飄飄的,根本無法確認方向。他張頭四顧,只見所有人都跟他一個模樣。就連身後的萬人大軍,也是一陣慌亂。顯然這聲音並非他一個人聽到。究竟是誰能夠有如此功力?若是單純的聲音傳播四五里,他也能夠做到,可若是讓聲音像是在每個人耳邊響起,那就不僅僅需要絕高的內功,還需要精緻入微的控制力。
天下間何時出現這樣一個高手?
金輪法王轉了一圈,見眾人都是一臉見鬼的表情,額間不由滲出了冷汗,叫道:“不知哪位前輩在此,可願現身一見?”
那聲音卻根本都不理會他,再次輕飄飄的響起,卻是對紫蕭法王說的:“小姑娘,現在還想要報仇麼?”
小姑娘?眾人看著紫蕭法王三十來歲少婦的樣貌,對於這個稱呼不禁一陣好笑。尤其是聽到這聲音也不像蒼老的樣子,更是覺得怪異無比。唯有李志常,雙眼一亮,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紫蕭法王雙眼茫然,報仇麼?若是報仇,母親的仇怎麼算?不報仇麼?若不報仇,可眼前這人畢竟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報不報仇?她頓時迷茫了。
“唉!”嘆息聲再次響起,幽幽地道:“恩生於害,害於恩;恩仇便如陰陽,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事或恩之而仇,或仇之而恩。恩之與仇,相去幾何?美之與惡,相去若何?禍福相依,恩仇相倚。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故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小姑娘,你這仇,是報還不報?”
這句話的意思是恩仇就如陰陽,既對立,又相生。無論陰陽還是恩仇,兩者相交,形成一個適勻的狀態,才是萬物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基本條件。所以要有一個淡泊寧靜、無動於衷的平常心,不要刻意的報恩或報仇。因為一切事物,如果減損它卻反而得到增加,如果增加它卻反而得到減損。若不能放下,早晚要使自己陷入深深的泥潭之中,無法自拔。恩與仇、美與惡、禍與福,這些對立的東西,能相差多少?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誰也不知道一件事的發生究竟是災禍還是福緣,可見他們相差的並不遠。正的忽然轉變為邪的,善的忽然轉變為惡的,人們關於正邪、善惡的迷惑由來已久了。所以,有道的聖人方正而不生硬,有稜角而不傷害人,直率而不放肆,光亮而不刺眼。無論是恩是仇,都以一個正確客觀的目光來看。只有不讓自己深陷仇恨的迷霧中,才能做到自救。
紫蕭法王或許聽懂了、想開了,亦或者心灰意冷,不願多留。沖天空看了一眼,低聲說了句什麼,轉身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