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竹林,另一邊是三間竹屋,中間堂上燃著一把火,火上架著一個陳舊銅爐,爐嘴白氣嫋嫋,隱隱茶香飄來,叫人精神一震,渾身暖熱。
老者拾階而上,溪雲、劉今天亦步亦趨。
竹屋簡陋,除了中間的小火塘和茶爐外別無他物,地上倒有蒲團,不過只有兩個,用蘆葦和樹藤編的,一圈圈的紋路,清晰明瞭,多看兩眼,竟覺得頗為奇異,恍若那紋路中蘊含某些難言的玄妙。
左邊門簾一掀,溪雲和劉今天立即第一時間看去,進屋的一刻,他們已經察覺左屋另有一人,呼吸綿長而細微,功力深厚絕不輸自己。
簾子下展出一人,左手端著一個陶盤,上面疊著四個熱氣騰騰的白饅頭,散發出陣陣香氣,右臂衣袖中卻是空蕩蕩的。
溪雲不由雙目一睜,呼道:“朱文。”
那人正是朱文,他看到溪雲似乎並不訝異,淡淡地笑了笑,道:“溪雲兄,好久不見。”再對劉今天和丁香微點一下頭,將饅頭放在矮几上,轉身進去,再拿三個小陶杯出來。
溪雲三人都又驚又奇,朱文示意請坐,將一個草墊蒲團用腳推給丁香,那白衣人也示意大家坐。
朱文道:“這位是安道陵安先生。”
溪雲和劉今天蹲著身,將坐未坐之際聽到此言,一下僵住。
丁香雙目亮起來,拍掌叫道:“啊,你是安,安,安宗師……”卻是一下站了起來,驚喜交集地望著安道陵。
安道陵微微一笑,道:“坐下吧,有緣相見,一起喝杯茶。”探手抓著銅爐,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茶,茶色透黃,熱氣飄飄,似是已煮了許久的粗茶。
溪雲、劉今天都放鬆下來,行了一禮,安心坐下——反正想搞也搞不過大宗師。
溪雲隱隱覺得安道陵比另三位宗師似乎更勝一籌,心中又有幾分疑惑,曾聽說安道陵一心求道,拋妻棄女,為何此時看起來平易近人得很,對丁香還頗顯慈愛?朱文又怎麼在這裡?他女兒安萍慘死……?
“喝茶。”
溪雲不及多想,便見安道陵已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眾人都舉杯喝了,聽到丁香嘀嘀咕咕地說:“他剛才牽著我的手,他剛才牽著我的手,他給我倒茶,他給我倒茶……”相顧莞爾。
一路上山本來頗累,林中陰森得叫人壓抑,這杯茶喝下去,給融融的火一烤,三人身心都是一暖。
安道陵道:“想必你們沒吃飯吧,四個饅頭,一人一個。”
朱文和丁香各拿了一個,溪雲和劉今天道了聲謝,也拿了一個。
丁香倒放得開,大口要咬下去,滿頭少了一半,裡面一團白氣冒出,嚼了幾口,雙目發亮:“好好吃,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饅頭,哇哇,好好吃。”三口兩口便將一個饅頭吃完了,又喝了兩杯安道陵親自為她倒的茶。
朱文笑了笑,道:“你喜歡吃,我再去做幾個。”對安道陵點個頭,站了起來,四個饅頭本來是他兩個,安道陵兩個。
“這饅頭嚼勁十足,原來竟出自朱文兄之手。”劉今天也說好吃。
丁香一吐舌頭,兩眼一彎,對朱文笑嘻嘻道:“那就多謝你了。”
深山老林,饅頭粗茶,做主人的不嫌寒磣,做客人的也毫不客氣。
溪雲想與朱文說話,但要尋個說法,若說去隔間幫他揉麵團,似乎像憐憫他如今只剩一臂,不由猶豫。
安道陵默默喝茶,目光也沒有亂瞥,卻似乎什麼都知道,淡淡地說:“想做的為何不做?別人怎麼說怎麼想又有什麼關係?”
溪雲暗奇,微一點頭,站起來,跟入左間,心中卻有個不敬的念頭:“大師你拋妻棄女,的確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了。”
“小子狂妄地說一句:‘大師此言深得我心。’”劉今天哈哈一笑,提起銅爐,道:“大師,請讓我給你斟杯茶。”
安道陵道:“這話也不狂妄。”
溪雲將兩人的話都聽在耳裡,心中搖頭感嘆:這兩人說不好聽點真是臭味相投。
左間有個小灶臺,朱文左手熟練地侍弄麵粉酵粉,一會兒便形成麵糰,揉搓起來,手勁中蘊含些許真氣,使麵糰更勁道,發酵也更快。
溪雲用神看了一會兒,猜出朱文雖斷了一臂,但武功卻更勝從前,已晉入宗匠境界,想必得了安道陵指點,便緩緩將那日上青雲山的所遇所見和盤托出,一直說到後來青雲劍被鮑囿搶走。
363 雲海漫步
朱文默默聽著,手上動作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