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彩繪精緻,山水畫作氣派恢弘,桌上擺放著方、圓、菱、元寶等等形狀幾十塊小石頭,石頭顏色分作五彩與純黑。雖然以前沒見過,但在場眾人大都能看得懂,這當是一種怪棋。
桌子後面有一人端坐著。之前應該在琢磨棋局,此刻抬起頭望向外面。。。。。。頭頂光禿、身形碩壯,單以魁偉而論大概和虯鬚漢戚東來相若,身著青色甲冑,是個武士模樣。可是再細看他的長相:天靈頂蓋一隻獨目圓睜、左右兩腮各生三耳,他正笑由此露出了滿口尖尖牙齒!
哪裡是人,分明是一頭六耳殺獼。
大邪佛腹中,一頭六耳殺獼,不知是百無聊賴還是修心養性,他正自己和自己下棋。
邪廟中修家、妖孽幾乎都不識得六耳殺獼,乍見這個有個怪物人人吃驚;而認得此獠的蘇景,心中更是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六耳殺獼無視眾人,一個勁的笑著,同時提起深深吸氣,又把目光猛一轉望向蘇景,口吐人言:“香啊。”
蘇景身上帶了‘骨石香’,六耳怪物聞之則笑,大邪佛腹中這頭也不例外。
說完六耳殺獼不等蘇景回答什麼,他又面露疾苦,長長嘆了聲:“餓啊。”
‘啊’為開口音,只要是用嘴巴出聲,講出這個字時就一定會張著嘴。
當兩字出口,六耳殺獼嘴巴大張,湖面上因大邪佛慘死而痛苦撲騰的邪廟兇物,陡然飛騰起來。冥冥牽引,它們再如何分離掙扎也沒用,飛入了殺獼口中!
邪廟上下千百邪物,被六耳殺獼一口所收。
嚼也不嚼,直接一抻脖子囫圇吞掉,下一刻,六耳殺獼仰天、打了個飽嗝。但是這怪物的神情不見滿族,依舊疾苦著,再嘆:“渴啊。”
他座下是血沼大湖,邪廟之下則是無盡西海,血水、海水都不能喝。六耳殺獼口渴,他喝的是雲。兩字落下,方圓千里之內,大小云朵蜂擁而至,就那麼一下子湧入他的嘴巴,其間甚至還有一道雷霆穿梭、正綻放天威的烏雲!
先吃滿寺邪物;再吞千里遠天。六耳殺獼吃飽喝足,終於開心了,目光掃過大湖,笑道:“你們好。”
最最簡單不過的問候,中土人間隨時得聞,但場中修家、妖精聽過他的‘你們好’後,忽然覺得血脈順暢、真元飽滿、周身上下四萬八千只毛孔都快活開闔。。。。。。
他說‘你們好’,修家們就發覺,自己真的很好。
打過招呼,六耳殺獼彬彬有禮,繼續客套著:“你們坐啊。”
近萬人,九成九都直接坐了下去,不是他們想坐,而是不得不坐、非坐不可!身體不受自己控制、身體聽那怪物的!但聽了他的話、坐下之後身體又立刻輕鬆起來,重歸修家自己指揮。
他說餓,食物飛來;他說渴,流雲入口;他說你好,你就很好;他說請坐,你就非作不可。。。。。。言出法隨,不外如此吧。
巨大多數坐下了,繼續站立的不足百人。
影子和尚、諦光大師、巨蟹尼姑、小相柳、十六、離山扶蘇等人都還站著,場中只有修持最最精強之人,才能抵住六耳殺獼的‘你們坐’。
修家眼力精強,不用細數一掃便知,還能站住的,算上十六共有七十三人。
“今日世界的修行之輩了不起。”對‘不聽話’之人,六耳殺獼並不氣惱,反倒語氣嘉許:“能有七十八人穩站,真的不錯。”
還站著的只有七十三人,他卻說七十八個。六耳殺獼繼續笑著:“也不用假裝示弱,起身吧。”
當然不是此獠不識數。是修家中有人臉皮厚,明明能對抗‘言出法隨’穩當站著,卻就勢坐了下去,假扮修為淺薄準備找機會坑人。。。。。。
被邪佛點破,這下子坐不住了,有人咳嗽了一聲,尷尬起身、雙手合十:“也不是小僧故意騙人,正好、正好累了,就坐一會。”
這個人可著實讓蘇景有些意外,居然是一向老實八角的小和尚果先。意外歸意外,蘇景和三尸仍坐得穩當當,全當剩下那‘四個能站卻坐’的不是自己。
直到六耳殺獼把目光投過來他們四個也不站,赤目瞪起紅眼珠子迎上殺獼目光:“你說請坐,老爺們就坐了,有錯麼?”
雷動語氣散漫:“坐下來就懶得再起身了,想要咱們再站,你自己過來攙扶老爺們。”
拈花一貫笑嘻嘻的:“言出法隨,也不見得多了不起,上面那位六耳先生,你也請坐,請坐。”
六耳殺獼本來就是坐著的,總不能一聽拈花說話就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