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日過去,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兄妹二人出去的勞作的時日越來越短,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家中編織草葦,而這等時候,竹樓裡卻是迎來了一位訪客。
其乃是一位五旬老者,儘管衣著簡單質樸,可打理的很是乾淨,看得出發須進行過精心修飾,頭上還佩戴遮陽大巾,上面繡著淡金雲紋,當是有一定身份之人。
兄妹二人對他很是尊敬,尊稱其為錢老。
吳尚秋在見到此人第一眼時,就確定其人是衝著自己來的,不過這倒沒什麼,接下來他免不了是要與這裡之人接觸的。
錢老略帶審視地看了他一眼,拿了一個禮,道:“這位可是吳先生麼?”
吳尚秋沒有貿然舉禮,只是點頭道:“錢老安好。”
錢老卻是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又是看他一眼,道:“吳先生當真好本事啊。”
吳尚秋故作不解道:“錢老說得是什麼本事?”
錢老摸著鬍鬚道:“先生當是一個外鄉人,可在這短短數天內,卻能學會我等這裡的土語,連老朽聽著,都像是一個老鄉民,這又怎麼不是本事?”
兩兄妹在旁也是連連點頭,在錢老沒點出來之前,他們也只是驚訝一下,沒有多想,可現在卻覺得當真是了不起。
吳尚秋淡笑了一下,他雖是在門中無望上進,可那要看和誰比,他能入道,那本身就是萬里挑一,昭幽此次出來三千餘弟子,每一個可都有過目不忘之能。
錢老不經意問道:“不知先生從何處來啊?”
吳尚秋知道怎麼編造身份都不見得沒有破綻,便索性道:“我身份不便言說,但不會對諸位不利。”
錢老撫須點頭道:“這老朽是信的,吳先生被發現時,乃是落在凶煞之地邊緣,先生卻能安然避過,定是非凡之人,老朽也就不多問了。”
吳尚秋聽到及凶煞之地,便問道:“何謂凶煞之地?”
錢老有些詫異,顯然這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問題。
吳尚秋又加了一句,這次神情更為認真,道:“何謂凶煞之地?”
同樣一句話,分兩次問出來,意義已是變得完全不同,錢老覺恍然,覺得這一位所提出來的問題,當是涉及到更深層次了,他也是鄭重起來,仔細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道:“凶煞之氣來源不可考,但應當不是愚夫愚婦口中的怪鬼棲身之地,可既在天地之中,那自有天理存在的,老朽智拙,難窺其貌,只有一語淺見,‘人間正氣若得缺,便有惡氣妄滋溢’。”
吳尚秋想及那日遭遇,頓從他這句話中推斷了出了一些東西,稍事沉默,才道:“無相形聲屬本來,卻道世間人心易。”
錢老怔了一怔,這句話分明是與他意見不合,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交談,也不必要為此爭執,因為這東西本就一人一見解,至今就無人說得明白。
兩兄妹卻是聽不明白兩人說什麼了,但卻都是露出了欽佩之色,在他們的印象中,能說聽不懂的話也是很厲害的一樁本事,乾脆不去多想,只是在旁邊端茶遞水。
吳尚秋與錢老在此暢談了許久,雖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傾聽,可偶爾點評兩句,卻每每都說到了關節上,惹得錢老讚歎不已。
不知不覺間,錢老在此留了兩個多時辰,因天色不早,又有些精力不濟,故是約好了改日再來拜訪,就告辭離去了。
吳尚秋回到了閣樓上,卻是思索起來。
透過與錢老的交流,他現在已是明白了,所謂“凶煞之地”,就是類同海市蜃樓一般的東西,但其卻是真實的,而在每個地方都是存在著,有些會不斷蔓延,有些會莫名其妙消失,隔一段時間又再會出現,似如他所經歷的那一處,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回想了一下,山海界內從來沒有這類相似的東西,照理說此界靈機不算強弱,即便往低弱中算也是可以,應該不存在這種東西才對。
他現在擔憂的是,有這等地界存在,世間人難免就會去信奉鬼神,這樣不但使得他查證祭祀更為困難,而且不可確定的變數也增多了。
他想了下來,覺得還是自己去親身去檢視一下才好,於是下樓找來阿敢,提出要去那凶煞之地走一圈。
阿敢道:“先生,那裡什麼都不剩下了。”
吳尚秋道:“我知道。”又嘆一聲,“去看一看,只為心安。”
阿敢不知道他意思,但看看吳尚秋,猜測他或許有同伴失陷在了裡面,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同情,便道:“那明日我便帶先生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