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目光深沉,一語不發,只是盯著場中直看。
蘇聞天頭顱飛起之後,飄在了空中,可詭異的是,並無半點鮮血流出,而且他那面上也是不見半點惶惑不安,而是篤定一片。
忽然,從他那斷頸之中迸起一道綠光,如青玉脂膏一般,柔膩如油,往上一衝,把那六陽魁首一託一引,頓時又拉回了頸脖,重又接上,擺正之後,又是碧芒一閃,須臾傷痕淡去,復原如初。
他扭動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長長出了一口氣。
而寧衝玄方才被斬,也是自那斷腰處飛出絲絲縷縷的綠芒,拽住上半截身軀,再往下一扯,上下身軀一合,頃刻間長好,那衣衫之上一陣光暈閃動,便抹了割痕去。
他把袍袖一擺,一捏法訣,光華一閃間,他將那把法劍召了回來,收起之後,往那虛空負手一立,面上冷峻依舊,神色間前後竟沒有絲毫變化,似是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般。
在場眾人皆是目瞪口呆,遠處透過銀鏡觀戰的汪氏姐妹與劉雁依也是看得怔住,半晌,秋涵月突然反應過來,指著鏡中,拉住齊夢嬌衣袖急道:“齊師姐,這是不是……”
齊夢嬌吁了口氣,她適才有些心緊,寧衝玄若是死了,可是當真要引發門內動盪了。
她想了想,點頭道:“不錯,這正是我溟滄派十二神通之一,‘虛一元命氣’,此法一成,只要一口元氣尚在,哪怕肢體被四分五裂,也能運使神通拖拽回來,只要能在一時三刻之內續上,便能得不傷不死,宛如初時。”
她雖是說得輕巧,但是腰斬割顱這等景象卻是給了汪氏姐妹極大震動,想想就覺心驚膽戰,胸悶氣短,休說那兩人竟敢以身試法,還俱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這要心志何等堅韌?
汪採婷怯生生問道:“恩師他要對上這等人物,師姐你說他老人家會不會……”
田坤突然怒哼一聲,打斷她話,道:“閉嘴,恩師不會輸!”
汪採婷印象之中,田坤從來不曾這般疾言厲色,先是一嚇,隨後眼圈一紅,委屈道:“你兇什麼,人家也是擔心老師。”
汪采薇也是咬緊下唇,眉宇泛出一絲憂色。
劉雁依蹙起眉頭,她起先還對自家師傅要對上何等樣的對手沒有清晰概念,適才前兩場比鬥也是看得不甚瞭然,可此時卻是有了深刻體會,十大弟子個個皆非等閒之輩,一個不巧,就是落敗身亡之局。
想到這裡,她也是不免暗自憂心,道:“恩師也不知能否勝得這等對手?”
只是看汪氏姐妹那副模樣,她又一驚,暗暗責怪自己,她身為門內大師姐,豈能自己先慌了?
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伸出玉臂,將汪氏姐妹一左一右摟了過來,柔聲安撫道:“恩師功法修為豈是我等可以揣度?兩位師妹,安心看就是了。”
汪氏姐妹見她神色間一片輕鬆,語氣也是信心十足,心中也是略略安心。
此刻場中荀長老臉色稍稍恢復,對二人喝了聲,揮袖道:“這局不分勝負,若要再戰,且先回去調息,留待明日。”
又搖了搖頭,也是因為他關心則亂,適才也是被駭了一跳,可轉念一想,就算他出手不及,但還有幾位洞天真人在天上看護,又怎會容得自家弟子受半點損傷?
他現在也回過神來了,那一刀應只是喪神刀用符籙封起的一縷刀氣,這些真器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連洞天真人駕馭使時都是客客氣氣,當平輩相待,又豈肯伺身小輩?
蘇聞天對寧衝玄笑了笑,目光閃爍,道:“寧師弟,想不到也練成了這門神通。”
寧衝玄淡淡言道:“師弟初學乍練,不及蘇師兄遠甚。”
兩人眼神毫不退讓的一對,拱了拱手,便各自散去。
寧衝玄回了雲上,張衍取一道符籙出來,把手一指,便化作一隻軟雲兜飄落下來,道:“寧師兄方才激鬥一場,定是元氣損耗不少,不妨便坐下調息片刻。”
寧衝玄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往下一坐,調理氣息起來。
張衍眼望遠處,寧、蘇二人戰過之後,他也是琢磨出來了,其實適才周用一番話,也不是無因。
周用與洛清羽對撼之時,洛清羽身上分毫未損,不過是隻去了一隻袖子,而周用卻吐血而退。雖說後者早已不是十大弟子,但功行卻未必差到哪裡去,如此毫無轉圜餘地的碰撞,洛清羽沒有理由勝得如此輕易,只是兩人乍合即分,當時沒有幾個人看得清楚。
但張衍卻是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