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個兇魂祭煉,豈是當年可比?若不是那老鬼死得早,我要把當年所受屈辱還回去一遍!”
張衍瞧見這鬼頭豁開大嘴咬來,陰風慘淡,似是要將船上之人一口吞下,伸手一點,憑空捲起一陣清風,只眨眼間,這天空之上如被罡風洗盪,汙濁盡去,什麼鬼頭都是消失不見,似是方才那景象只是幻象一般。
他面上一哂,這驅使鬼頭的法門粗鄙淺陋,不外乎是拘拿了幾隻冤魂厲魄,再在陰煞之地煉製出一隻魔頭出來,除了能生啖人魂外便無甚靈通了,不入流的很。
這路數倒似是魔門《覓源經》中所記載的法門,不過卻似是學了個而非。
不過這也是常理,需知天下功法,多數是以蝕文書寫,誰也不會把自家千辛萬苦得來的法門隨意送給他人,就是有少數留流傳在外,也不過是隻言片語,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這馬道人連開脈境界都未曾修到,張衍實在提不起興趣出手,從袖中取了張符籙出來,手一指,便有一道玄光附了上去,淡淡說道:“張盤,你持這符籙去除了此人。”
“是。”張盤雙手上去恭敬接了,一轉身,便踏水而去,他本是海中精怪,自是精熟水性,須臾便到了那綵船前。
馬道人忽見那鬼頭被破,已是又驚又怒,又見張盤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而來,不由駭道:“你是何方……”
張盤只知照老爺吩咐行事,哪裡會搭理於他,將符籙一拍,便有一道如劍金光起在空中,只往下一鍘,這馬道人一聲未出便被斬去了頭顱,腔口熱血噴湧,無頭屍身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旁側那僮僕只覺腥熱液體飛濺在面上,摸了一把,忽然大叫一聲,驚恐而逃。
張盤持定這符籙運氣一轉,那金光又追上去將這僮僕殺了,這才回船交命。
陳夫人原本自忖必死,只是頃刻間形勢逆轉,馬道人竟被張衍身邊的一個童兒輕易斬殺,不由怔在原處,似乎難以置信,直到張盤迴轉這才如夢初醒,卻是對著張衍跪了下來,喜極而泣道:“不想張道長有如此法力,今日卻是道長救了我夫婦二人性命,此恩當結草銜環以報。”
張衍抬手虛虛一託,笑道:“陳夫人,無須多禮,請起來說話。”
陳夫人只覺一股柔和力道向自己湧來,便身不由主地站起,心中更是驚佩。
而那陳濟世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渾身哆哆嗦嗦,口中只來回說著“妖道,妖道”等諸如此類的言語,不論是那鬼頭,還是馬道人被殺時那副血淋淋的場面,都著實讓他嚇得不輕。
張衍看了他一眼,道:“陳夫人,尊夫似是不喜道士?”
陳夫人上去輕輕拍著陳濟世後背,嘆道:“張道長見諒,我家夫君只是讀書人,未曾見過這等神異之事,難免受驚,他先前也並不是這般厭,只是前些時日遇到了一樁怪事之後才如此……”
張衍問道:“哦?不知是何怪事,可否說與貧道知曉?”
陳夫人似是有些難以啟齒,躊躇了一會兒,這才一五一十將原委道出。
原來有一日陳濟世在書房中讀書時,突見一名白髮老道穿堂過室而入,他喝問了幾聲也不見這老道停步,反而直往陳夫人內室而去。
陳濟世驚怒不已,便欲上前拉拽,哪知卻被那老道一抖袖,甩了個跟頭,一驚之後腦中一震,這才悚然驚醒,發現是一場驚夢,只是古怪的是,自那日起,陳夫人便有了身孕。
此事之後,陳濟世總是疑神疑鬼,心中不安,懷疑宅中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人也變得一驚一乍起來。
最後陳夫人萬般無奈,想起這鞠容山下還有一片祖宅,自家舅父也在寶豐觀中修道,又擅長驅邪避鬼,因此便舉家搬來此處居住。誰曾想,才到得此地卻聽聞她舅父故去的噩耗。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馬道人又在此時找上門來,要他們交出聚魂鈴,因想起寶豐觀中還有幾個熟識道人,或能得到庇佑,因此陳夫人一家便想去此處暫避,這才在江上遇見了張衍。
張衍聽完之後,目光微閃,緩緩說道:“貧道冒昧問一句,陳夫人未出嫁之前可是姓田,住在漢通郡彥州城?”
陳夫人佩服道:“正是,想不到張道長還精通卜算術數,卻是半點也未曾看差。”
張衍聽了這話,若有所悟,暗自點了點頭,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抹去了。
原本應是他往那漢通郡去了結這番因果。可如今這一家卻千里迢迢從北方遷來南方居住,又偏巧在此再遇上,這應是冥冥中雙方因果交結牽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