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直看。
而他對面坐有一人,乃是一五旬老道,頭戴逍遙巾,身著開胯交領衫,開襟敞胸,雙眼半開半閉,酒意熏熏,看同伴目望外間,也是朝那處瞧了幾瞧,眼睛一眯,故意道:“彭道兄,張真人果是不凡,三百年不到,便修至元嬰三重境,確實厲害,厲害啊。”
彭道人哼了一聲,一拍桌案,道:“當年齊師兄自魔穴中救他出來時,我亦與他見過一面,那時不過區區一名玄光弟子,本還未放在心上,不想兩百餘年後,就是有了這般造化。”
那老道望他一眼,端起酒杯,笑言道:“天機難測,運數使然,彭道兄又何必掛懷呢?昔日你若與齊真人同去鬥劍,怕是早早就坐上此位了。”
彭道人心下一絞,這是他平生最為懊悔的一樁事。
他乃彭氏族人,也是陳族贅婿,與齊雲天乃是同輩,亦曾為十大弟子之一,當年溟滄派門中遭逢內亂時,他恰巧在外訪友,是以僥倖逃過一劫。
只是此後聽到訊息,因畏懼兇人出手追殺自己,卻是躲在外間不敢回山,直至齊雲天自鬥劍法會上回來,方才悄悄潛回門中,此舉雖為自保,可陳族卻因此對他大失所望,令其去位,改為扶持霍軒及方振鷺等人。
而今雖他已是入了元嬰三重境,卻只能在晝空殿中領個值役長老之職,眼見得張衍後來居上,難免心生妒恨。
老道把手中酒喝了,又自顧自斟上一杯,道:“道兄何必消沉,莫不知魔劫一起,卻是你的機會來了。”
彭道人哂道:“而今他為十大首座,我這長老名頭雖聽上去不差,可實則除門下弟子,誰也驅使不動,又能如何?”
老道哈哈大笑,道:“道兄乃是彭真人族侄,又是陳族女婿,而今世家之中,有幾人比得過師兄?杜真人退去首座之位,下來百年之內,你溟滄派中必是師徒一脈手掌大局,我卻不信那幾位真人會當真服氣,不過是此時無有人能與張真人相爭罷了。”
頓了頓,把聲音放沉,帶了些許誘惑,道:“道兄若此時站了出來,與張真人爭一爭短長,只要站住腳跟,再立下幾個大功,將來晝空殿主一職,怕就非師兄莫屬了。”
彭道人嗤笑道:“你莫以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那你元陽派想在魔劫中趁勢而起,我溟滄派若是門中一亂,無暇顧及他處,怕正遂了你們的意吧?”
老道坦承道:“明人不說暗話,老道我正是如此打算,只是道兄若無此意,我再多說又能如何?”
彭道人陷入沉思之中,他雖修道近六百載,可因並無拿得出手的功績,陳族也不再背後出力扶持,若無意外,此生想要窺望洞天幾是無有可能了,可要是能在魔劫中有一番作為,保不準還有機會。
他也是清楚,關鍵是此刻世家弟子之中,確實找不出一人出來與張衍相抗衡,拿準這一點,只要做出一二大事來,重獲陳族歡心也未必不可能。
這一番思量下來,他卻是有些心動,可面上卻不能如此說,臉色一沉,故作不悅道:“以後道友休得在我面前提及此事。”言罷,起身一拂袖,便就揚長而去了。
老道卻是玩味看著離去身影,神情悠悠,又給自己添上了一杯酒,慢慢飲下,自語道:“有好戲看了。”
海底穴眼之內,正轟轟沖刷而下的水瀑忽然一陣湧動,水勢如捲簾一般,竟自兩旁分出,而後一股貫通上下如柱清光罩下,轟隆一聲,衝在下方石臺之上,連帶洞頂石筍也震落下來不少,再見其中似有一道清光一轉,張衍便自裡踱步出來,踏入穴窟之內。
他目光來回一掃,距上回來此,已相隔兩百餘年,此間卻之前更為明朗空曠,此刻腳下所站之處,還只是海眼出入之地,但靈氣之濃郁,卻已與昭幽天池相彷彿了。
他雙眉一挑,對魔宗如此有利之地,卻不信會其會不拿來做文章,不過既要放開海眼,使弟子下來歷練,那不管有無魔宗修士潛入,此番都要查個通透。
玄功一轉,腳下漫起一團青雲,負袖在後,便展開罡風,往魔穴深處行去。
這一下,卻似在此間掀起了一陣狂濤駭浪,他為元嬰三重大修士,加之法力遠比同輩強橫,所馭靈機幾是籠罩方圓數十里,一路經行之處,許多魔頭往往還未來得及躲避,就被生生碾成了破散精氣。
入得千丈之深後,他身形一頓,稍稍收斂身上氣機,站在遠處閉目運法片刻,隨後信手一抓,就把一物憑空抓來,只見其好似一團虛霧,形貌變幻不定,時而為男,時而為女,渾身上下也是虛實不定,乃是一頭自幽冥精陰中滋生而出的幻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