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脖子,偷看俞夫人。俞夫人微微一笑:“這些淘氣的小孩子們!”不禁回看他們一眼,他們全把頭一歪,退藏不迭;俞夫人不禁又想起當年的事來了。因她身精拳技,助夫創業求名,人們都拿她當稀罕看。
在她年輕時,幾乎動一動便被人驚奇指目;直等到鏢局創成,鏢道創開,用不著伉儷聯鏢並騎了,她方才退處閨中。屈指算來,將近二十年,不遇此景象了;不意今天又年光倒流,重遇見這些好事的頭、詫異的眼了;想著可笑,又復可慨。那二弟子左夢雲站在身旁,還要攙扶師母。師母不用人攙,自己下轎,曳長裙,很快地邁出轎竿,健步如飛,上了臺階。
沒影兒魏廉側身迎上來,請安問好:“大嬸您好,您身子骨硬朗!我給您打發這轎去。”俞夫人道:“哦,介青老侄,你也出來了。”魏廉賠笑道:“大嬸,您不知道麼?我陪著大叔,也跑了一個多月了。您瞧這怎麼說的,把大嬸也勞動出來了。”
俞夫人笑道:“我有什麼法子呢?你或許不知道吧,這劫鏢的竟不是外人,乃是我們從前的一位師兄,跟你大叔有碴。我一聽這個,才很著急,我不能不出來了。這位袁師兄武功硬極了,只怕你大叔敵不過他。依我想,硬討不如情求!我這幾天淨忙著託人呢。”又道:“這轎子先不用打發,教他們連牲口帶轎,全弄到院裡來吧!可是的,院子容得下不?”魏廉道:“房東有車門,交給我辦吧!”
說話時,九股煙喬茂一湊兩湊,湊到旁邊,忽然聽出便宜來;忙一溜上前,也請了一個安。跟著又打躬,又作揖道:“俞大嫂,你老好,咱們老沒見了!”
俞夫人愕然,忙側身還禮,把喬九煙一看,並不認識。喬九煙面衝魏廉一齜牙,回頭很恭敬地對俞夫人說道:“大嫂不認得我麼?小弟我姓喬……”
正要報名,沒影兒魏廉登時發怒,惡狠狠盯了喬茂一眼,大聲接道:“大嬸,您會不認得人家麼?人家乃是鼎鼎有名的九股煙喬茂,喬九爺,還有一個漂亮外號,叫做‘瞧不見’。九股煙瞧不見喬爺,乃是很有名的人物。他總跟俞大叔套近乎,論哥們;可惜俞大叔不敢當,總管他叫喬九爺。”
俞夫人丁雲秀察言觀色,連忙說道:“原來是喬九爺,久仰久仰!”笑對魏廉道:“介青老侄,你快給我安置轎伕和馬匹去吧。”魏廉這才冷笑著出去,又盯了喬茂一眼。
喬茂一溜閃開,旁人相顧偷笑。左夢雲恐師母誤會,忙解說道:“這位喬師傅和魏大哥總逗嘴,喬師傅一攀大輩,魏大哥就抖露出他的外號;喬師傅的外號是不喜歡人家叫的。”俞夫人只微微一笑,她其實早已聽出來了。
她舉步進院,霹靂手童冠英從旁迎上來,大聲叫道:“大嫂才來麼?俞大哥從前天就等急了。”
丁雲秀抬頭一看,也不認識,但仍很大方地斂衽行禮。童冠英打量丁雲秀娘子,徐娘半老,精神猶旺;看外表像個三十八九歲的中年婦人,其實她四十九歲了。個兒矮、身不胖、肩圓、腰細,眉彎、鼻直、瓜子臉依然白潔,不過稍帶淡黃;一雙眸子照舊清澈如水;嘴唇很小,已不很紅潤了,額上橫紋刻劃出年紀。美人遲暮,正與俞劍平這耆齡壯士湊成一對。走起路來腳步很輕快,卻是氣度很沉穆,於和藹可親中流露嚴肅,儼然大家主婦。童冠英心說:“名不虛傳!”回眸看了看俞劍平一眼,就微微發笑:“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只見丁雲秀眼光把全院老少群雄一掃,坦然說了幾句“承幫忙,承受累”的話。胡孟剛、馬氏雙雄、姜羽衝等比較熟識的人搶先迎接、施禮、打招呼,有的叫俞大嫂,有的叫俞奶奶,旁邊青年夾雜著叫嬸母。
丁雲秀逐個還禮,單對胡孟剛說道:“二爺,我們真對不起您!您也聽說了吧,這劫鏢的還是我們一位師兄呢。教二爺跟著為這大難,我們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給二爺討出鏢來。”又很鄭重地說:“您放心,現在我們有辦法了。”
胡孟剛忙道:“大嫂別這麼說,這是我們大家的事!大嫂請屋裡坐吧。”俞夫人又和姜羽衝、馬氏雙雄說了幾句話,由二弟子左夢雲引進上房。房狹人眾,滿屋都是人了。丁雲秀極想和俞劍平說話,一時竟顧不得。在座這些老一輩的鏢客、拳師,多一半她都認得,應酬話佔了很大工夫。那一邊,俞劍平鏢頭忙著接待多年未見的兩個師弟和那個面生的儒生。
俞劍平待承朋友的本領,令他的老朋友都很欽佩。世故和熱忱,被他調和得那麼好,既懇切又自然。肖守備陪同中年儒生和病漢胡振業聯翩進院。肖守備就大聲叫道:“俞三哥,小弟我來了!”俞劍平從屋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