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振業道:“沒在家。他躲了!”
丁雲秀低頭琢磨,這一來竟出她意料之外。明知馬振倫與袁師兄相厚,但那一面早離師門,自己這一面乃是太極門掌門戶的人;彼此厚薄之間,馬振倫似乎不該袖手坐視本門挫辱,反倒幫助劫盜。可是他現在竟躲出去了,莫非存著坐山觀虎鬥的心麼?丁雲秀是個很機智的人,此時當局者迷,竟沒猜出馬振倫的心理。馬振倫惟恐別人疑他與飛豹同謀,他真要赴北京,不過今日還沒有成行。數人在店中議論,還是黃烈文猜測一會,對胡振業道:“馬六爺在本地已是紳士了,我看他不是忘舊,實是畏禍。此刻他也許躲在家裡,也許藏在朋友家中。不知二位登門,可曾明述來意麼?”
胡、肖道:“我們只見了一個糊塗老孃兒們,一個小屎蛋孩子。他們一個勁地往外推,一問三不知,可教我們對他說什麼?”黃烈文笑了,對丁雲秀道:“本來這話不是說給六爺的家眷聽,是教他傳給六爺本人聽。我看俞夫人應該再去一趟,把來意透透徹徹說明;打算怎樣煩馬六爺出面,也該開誠佈公,一字一板說周全了。回頭馬六爺一琢磨,是煩他說合人,不是教他賣底,他自然無須避不見面了。”
胡、肖一齊沉吟道:“這話固然有理,可是我跟他同門多年,他並不是怕事的人呀!我猜他一定暗向著袁老二。”黃烈文道:“所以呀,你們是至近的同學,還這麼猜度。他是個聰明人,也這麼一反想,自然更要潛蹤匿跡,設法逃出漩渦了。這不是小事,這是二十萬官帑的重大劫案。在快馬袁固然不怕,一出關便是他的天下。馬六爺如今乃是安善良民,他豈肯坐守在家,等著打掛誤官司?你們疑心他通匪,他自然受不了;你們不疑心,快馬袁疑心他賣底,他也受不了。替他設想越躲得遠越好。但如你們開啟窗戶說亮話,懇切請他說和,不逼他賣底,也不擠他幫拳。他自然為顧全兩方情面,會很高興地出頭了事了。”
丁雲秀聽罷,首先讚揚道:“黃先生推測人情,真很細微。馬六弟在師門,也很承先父喜愛;他素日和外子交情也很好;我真想不到他會規避。如今經黃先生這一解說,真是洞若觀火。五弟、九弟,我想馬六弟也決不會翻過來幫著袁師兄的,他只是誰也不願幫,誰也不敢幫罷了;黃先生說的很對。這麼辦,現在天色尚早,我自己再折回去一趟,跟馬奶奶開誠佈公說一說。不過我看馬奶奶是老實人,必定膽小怕事;馬六弟就算在家,她也不肯改口了。這可怎麼好?我們又不能在此久耗。”
胡振業說:“三嫂你再去一趟。如果仍無結果,就煩九弟今夜探馬家大院,裝賊縱火,把馬老六嚇出來。咱們在旁邊等著,只要他一露面救火拿賊,三嫂子就上前揪住他,教他出頭說合。黃先生,你說這主意好不好?”
黃烈文笑道:“好自然是夠好的,只怕肖老爺一位現任武職官員,……”胡振業道:“哎呀,我忘了這個了。九爺,你現在是都司遊擊、四品大員了,怎麼著,你肯替本門師兄,再裝一回賊麼?”
肖國英臉上一紅,哈哈大笑道:“五哥真會挖苦我,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教我夜入民宅,我還在官場混不混?五哥出這高招,你怎麼不來一手?”胡振業笑說:“我倒想去,你看我這條腿,可怎麼辦呢?”
丁雲秀道:“五弟不要教九弟為難了,那不成了笑話了。我先去一趟,回來看情形,再想第二步辦法。”遂吩咐五弟子石璞,重叫來小轎,立即重赴馬府,石璞仍然跟隨。……這一去,直隔過兩個多時辰,店房已經掌上燈,丁雲秀方才回來,面上怏怏不快。任憑她開誠佈公地說,馬奶奶母子仍然堅持說馬振倫確已離家,確是歸期無定。
丁雲秀告訴了胡、肖。胡、肖道:“也許是真不湊巧,真出門了。”石璞道:“不太像,弟子這回跟師孃重去,馬家的人更顯得驚疑。他家那個長工也嘀嘀咕咕,聽他跟那個小姑娘搗鬼,口氣上似乎馬六叔不但沒出門,還在宅裡潛伏著呢。”因道:“師孃,我看我們今夜真該去踩探一下。”
胡振業大喜道:“石璞,你真有這份膽量麼?”石璞道:“只要師母準我去,我一個人去都行,不過得請五師叔、九師叔在外面給我打接應。”胡振業把跛腿一拍道:“好小子,你師父沒白疼你!你九叔怕失官體,不敢去,咱爺倆去,黃先生,你怎麼樣?”黃烈文道:“探是可以探,不過探的結果,只使咱們心上明白而已,用處一點沒有。馬六爺既不願出頭,你們就是看見他,也沒法強人所難呀。”
胡振業怒道:“那倒不見得,掌門師兄有難,同門諸友該出頭幫拳。他敢說個不字,由我胡老五說起,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