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神梭在內殿,抓住賀元昆,一疊聲問:“你快說,到底來了多少人?他們怎麼說的?咱們怎麼答對的?”賀元昆道:“咳,莊主,哪裡容得問話答話呀!他們大隊一來到,突然就把莊子包圍起來。我來時,我們的人關了莊門,在更道上和他們對付。他們已經調起大炮!”
一聽“大炮”二字,子母神梭耳畔“轟”的一聲,道:“好!滿完!他們真個的就不問青紅皂白!”賀元昆按住胸口,原原本本把事情說出來。
就在此時,火雲莊突有一隊官兵開到,老遠地亮開了隊,把村子緊緊包圍,對著前後莊口,各架起四支“大抬杆”,還有一尊土炮。到底也不知從哪裡洩漏了訊息,官兵口口聲聲要進莊剿豹。(葉批:火槍。)
遼東二老匆匆聽罷,狠狠一頓足道:“糟!我們就知道要連累武大哥。武大哥放心,我弟兄惹的,我弟兄出頭。我叫我們袁二哥去。我們束手歸案,不管怎麼著,也不教武大哥為友燒身!”王、魏二老如飛地奔出內殿,撲到戲臺交鬥場。子母神梭一時心亂,未及攔阻。賀元昆道:“莊主,你瞧!”用手一指王、魏二老的背影。子母神梭頓足道:“好好好!”立刻滿面熱汗直流。
賀元昆告訴他:“我們的人一面對付,一面已經從地道撤退了。官兵別隊不久也要搜到這邊來。莊主,為朋友也有分寸,你老此刻看活一點。”子母神梭不答,把長衫一撕,抓起兵刃和暗器,暗器就是他那幾副子母梭。
當此時,雙雄還在臺上比鬥。遼東二老如飛地奔到人叢中,急急關照同黨。同黨大駭,各抄兵刃,二老道:“且慢,你們沉住了氣,你們聽我吩咐。”囑罷,轉身就走。他們來到臺前,大聲疾呼:“臺上先別打,等一等!喂,袁二哥,我有話!”袁、俞二人都覺得情形有異。臺下的呼聲如在人叢中投擲駭浪。袁、俞二人不由停手,各往後一竄。俞劍平退到自己證人的身後,尋視敵情,忙問何事?鏢行證人夏建侯和夜遊神蘇建明也在詫異,答不出所以然來,只指著遼東二老說:“不知道他們又弄什麼把戲?”
飛豹子袁振武退到自己證人身後,也眼望臺下,詢問:“什麼事?是鏢行弄什麼意外把戲了?”豹黨證人尚克朗瞪著眼,發出沙啞的聲音道:“好像聽說……”話未說完,遼東二老從人叢中,往臺上跑。臺下鏢客連忙截住,剛說:“朋友,這不又亂了?咱們不比拳的,誰也別上臺。”遼東二老罵道:“放你孃的屁!你們這群東西,一點江湖義氣也不講。明說好聽的,暗施奸計,給我躲開!”把鏢客罵了個白瞪眼,糊里糊塗,不知所云。遼東二老就要用武力奪路上臺。
那飛豹子還在臺上張望,忽然一陣驚風撲來,子母神梭武勝文突從後臺奔出。他由內殿繞過後臺,他已將長衫馬褂“刮”地一把撕碎,露出短裝,金剛般的偉軀一晃,把他的兵刃、暗器抓起來。賀元昆跟在後面,還在細告詳情。子母神梭已無心再聽,虎似地吼一聲,箭似地搶上前臺。
子母神梭已搶到舊戲臺上,尋見俞劍平,大罵道:“姓俞的,你不是朋友!你們師兄弟爭強比武,我不過給你們引見。你明面上冠冕堂皇,你暗下毒手!你講的是以武會友,不許勾結官面,你竟支使官兵來抄我的家!我與你何冤何仇,你陰狠毒壞……”
子母神梭氣急敗壞,抗聲厲語。飛豹子駭然恍悟,猛然一把,抓住了子母神梭問道:“是真的麼?他們真敢胡幹,不顧江湖道?”子母神梭武勝文兩眼圓睜罵道:“就是現在,淮安府整隊的標兵把火雲莊包圍了!好俞劍平,你……”一撥飛豹子的手,往俞劍平這邊搶,叫道:“我姓武的跟他幹!”這一句話是回答飛豹子。右手一探囊,掏出了子母雙梭,要拿雙梭對付俞劍平。(葉批:一路寫豹黨耍詐,此時忽飛來“江湖道”一語,實為絕妙反諷之筆。)
當此時臺上雙方證人俱都聽明,人人惶恐。就是夜遊神蘇建明和夏建侯,也不禁動容。他們縱知俞劍平素日的為人,不致有這樣事,可是眼下火雲莊正在被剿。蘇、夏二老不禁回顧俞鏢頭,發出驚訝:“這是怎麼回事?”哪裡曉得俞劍平也是一怔,俞夫人丁雲秀也是一怔,不禁口出詫聲道:“呀,唔?”
豹黨更不用說,憤怒勝過了驚惶。證人尚克朗發出哦哦呀呀的語聲,扭頭看俞鏢頭,蹺著腳看臺外曠野,厲聲說:“俞鏢頭,這怎麼講?”豹黨一齊暴怒。遼東二老王少奎和魏松申已秘命三熊遍告同伴,急急地佈置;還想登臺私告飛豹,也用陰謀報復,暗算這明比武、暗報官、違規失義的鏢客。但現在,子母神梭已公然喝破,這便只須“明幹”了。(葉批:見“失義”一詞,不禁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