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場事,由何而起,當然有個說辭,可是我全不管。現在,我和肖九弟只知道您袁二哥也是師兄,俞三哥也是師兄。師兄跟師兄要是有點小過節,我們做師弟的不能袖手。袁師兄,我可不講理,我可不論誰是誰非,誰錯誰對;我就知道咱們的舊交情得維持住了,大事把它化小,小事把它化無。袁師兄,咱們全是五六十歲的人了,老同學沒有幾個了,我們還忍得慪氣麼?同門兄弟就是骨肉手足,你不看金面看佛面,咱們丁老師待咱們不錯……”
飛豹子哼了一聲。胡跛子忙道:“你不看我和肖九弟的面子上,你也看在我這條腿上。我一個倒運害病死半截的人,特意趕來,央求你們二位,給你二位了事。二位師哥,你就看寬一步,現當著這些朋友,什麼細節不用捋了。咱們來個哈哈一笑,天大的事,今天也得了啦!你就衝著我跛子了。我跛子是您的師弟,袁二哥總得給跛子留臉。……”
說到這裡,胡振業向肖國英招手道:“我說來吧,肖九弟,你請俞三哥、俞三嫂子,我請袁二哥。喂,你過來,給咱們袁二哥作個揖,行個禮兒。咱們大家一樂,就完。回頭袁二哥把鏢交出來,這不是這位胡鏢頭也在這裡了。我說胡鏢頭,當家子,您也過來吧。我們袁二哥最熱腸,最好交朋友,您二位早先是沒見過。……二哥,你把鏢銀交給人家,回頭我和肖九弟還請二位老哥哥,和在場諸位朋友,到飯館……這裡也沒有好飯館。索性咱們馬上加鞭,立刻全回寶應縣;咱們大吃大喝,大樂三五天。咱們三十多年沒見面,也該親熱親熱了。況且還有這些武林好友,咱們都聚會聚會,給二哥慶賀江南揚名;您這一手邀劫二十萬鹽鏢,在武林道足可留名。您又只憑跛子三言兩語,一手交還人家,往後江湖傳說出來,誰不誇飛豹子膽大包天,義氣幹雲?你這回劫鏢、還鏢太露臉了。您說啦,千軍萬馬全不怕,我全衝著老同學一個跛子。你瞧,我也跟著露臉了。……”(葉批:這幾句話妙到毫顛!)
胡振業說著,哈哈地笑了起來,催他們快來見禮。
俞劍平、俞夫人全過來了。胡孟剛趑趄著也湊上來,心中總覺未必這麼容易,眼睛不由盯著豹子的臉。肖國英守備也直看豹子的神色。果然,豹子直捱到俞氏夫妻一個抱拳、一個襝衽,全都過來,他忽然叫了一聲:“慢來!”身子往後一挫,手往背後一背,向武勝文、美青年叫道:“喂,他們這一套又來了!”
武勝文橫到胡跛子面前,笑說道:“這位胡爺,您先慢著。……”剛要委婉地說調侃話,那美青年忍耐不住,仰面狂笑了數聲,道:“朋友,今天聚了這些人,大概他們不是淨為聽閣下高論的;敝友的來意純然是以武會友。你閣下他鄉遇故知,要想敘舊,未嘗不可;只是我們都等不及了。俞鏢頭,我在下要先領教您的拳、劍、鏢三絕技,您請寬去大衣服,我們前面去吧。”
俞氏夫妻面面相覷,有心答腔。胡跛子勃然震怒,喝道:“呔,小朋友,我不認得你呀!我是和你們當家的說話;你們當家的是我的師兄。你少插嘴接舌!”他明知青年必是豹子之友,故意大聲道:“袁二哥!我說,你我兄弟講話,請你少聽別人的挑撥。你知道人家安著什麼心,是不是坐山觀虎鬥?二哥,咱們哥四個眼看三十年的交情了,我也說了一會子了,俞三哥也給你作了好幾次揖了。二哥,咱們是自家人,咱們別扯到外圈上去。咱們別聽別人的僵火。二哥,我剛才的話,你總得賞個面。”
飛豹子虎目連翻,已看出自己若不說決裂的話,胡跛子勢必粘纏不已,而且師妹丁雲秀既已到場,也必有一番話;今日之事,若不翻臉,就不免雲消霧散,落個虎頭蛇尾了。想罷,竟哂然一笑道:“對不住,胡爺,剛才我稱您賢弟,是我忘情高攀了。我是何如人也?我怎能跟你們哥幾位論起同門來?我跟您哥幾個敘舊,我也得配?我是太極門的人麼?老實說一句,不怕得罪你。我是山窪子裡的野人,我和你,和肖老爺還可以說是熟識人,我和這位大名鼎鼎的俞鏢頭,隔著門戶,離得很遠,身份更差得多。我這趟來,專為慕名求教。胡五爺,肖九爺,當年的事,你們總不能忘了吧。我是誰?俞爺是誰?你二位又是誰?你們怎麼跟我論起同門來了。胡五爺,你知道我的受業恩師是何姓何名?你可曉得我會哪一門的功夫麼?我不會太極劍,我不會太極拳,我不會十二金錢鏢。我使的是這傢伙! !鐵菸袋杆!要鑿鑿‘劉海灑金錢’的法寶。閒話少講,敘舊等明天再說!”
飛豹子公然揭起舊帳。雖然含著笑,悻悻之態未露,悻悻之聲已溢於言表。胡跛子登時瞪了眼。“果然他還是記恨廢立那樁事,這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