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了!”
那人聞聲側步,似覺駭異;略微停得一停,只見他一回手,亮出兵刃來,卦閉門戶,向閔成梁這邊注目端詳。想是看不清,這賊人口唇微微作響,低問道:“夥計,帶了多少本錢來?”這自然是暗號,閔成梁猝不及答,順口說道:“本錢帶得不多……”
一句話露出破綻,與人家約定的暗號不符了。那人失聲笑道:“唔?朋友,還會矇事麼?來吧,光棍遇光棍,有什麼說什麼。你是鷹爪、老合,還是託線?”這是問閔成梁究竟是做什麼的,是官面,是江湖道,還是鏢行。
閔成梁不答,微微一笑道:“你瞧我像是幹什麼的,就是幹什麼的。相好的,你是幹什麼的?”
兩個人相隔不過數丈,空費唇舌,誰也不說實話。那人突將手一抬,閔成梁急一閃身;“啪噠”一聲,暗器打在牆上。那人向四面一看,驟轉身,“刷”的一個箭步,退回八號房前。閔成梁道:“不要走!”回手捫一捫背後刀,挺身上前攔截。那人微微閃身,兩人立刻低聲叫陣。那人說道:“外面寬敞。”閔成梁說道:“龍潭虎穴,隨你的便!”兩人全不願在店中動手。
那人回手一拍八號窗戶,低叫道:“併肩子,我掛著點子出窯,你馬前點,往漩窩裡拈。”意思說他這就誘敵離店,催同伴速到曠野聚齊。說罷一轉身,健步躍奔南牆根。他那同伴卻從八號房窗竄出,躍上了東牆。
閔成梁道:“野地聚齊,就讓你們聚齊。”立刻奮身跟蹤追出。他躍上牆頭,閃目四顧,心中稍有點後悔:“一隻手掩不過天來。三個賊人先放走了一個,這一個跳上南牆,那一個卻跳出東牆;萬一全溜了韁,喬茂回來,我就搪不了他。他一定要說便宜話。”
閔成梁腳上加緊,心想:“這賊人定與劫鏢有關,至少也是附近的匪徒。他就逃到老窯裡去,我也得追上他,把他掏出來。”立刻認定了跳南牆的那個夜行人,追趕下去。
夜行人前行,閔成梁後追。夜行人剛才關照其同伴的切語,本是說到野外聚齊;不想這人逃出店外,竟不奔野外,反而順著鎮甸的后街飛奔。閔成梁覺得奇怪,便一步也不放鬆,緊緊綴著,恐怕賊人別有詭計;不便欺近了,只在六七丈外盯著。
那人掠過後街民房,倏上倏下的急馳,忽然間似乎到了地方,那人竟跳進了一所大院子內。閔成梁跟蹤趕到,見賊人已然到了落腳的地方,又防他鑽小巷逃走;忙飛身上房,往下察看。這才看出,這地方乃是剛才去過的那個雙合店的後門。
閔成梁把全副精神貫注敵人的行蹤。賊人到雙合店後門,騰身上房,越牆而過。閔成梁恰好躍在斜對面一家民房的後脊;看雙合店全院的情形,恰是居高臨下,一覽無遺。那人恰似輕車熟路,回頭瞥了一眼,立刻跳入店內;拐彎抹角,竟奔到東南一排店房之前,由南數到北,數到第四間房,便站住了。閔成梁也跟著往前挪了挪;再看賊人,略停了一停,也不曉得他在那裡鼓搗什麼。
突然“嗤”的響了一聲,似穿窗投進去一物,跟著那第四號房間裡,“呀”的一聲,門開處,竄出一條人影。兩條人影往前一湊,倏然分開;一左一右,出離了雙合店。二人仍從後門牆隅竄出來,到后街牆根下,交頭接耳說了幾句什麼;立時兩個人又分手,各奔東西。
紫旋風閔成梁在房上,隱約看了個大概,暗自點頭,卻又心驚。料到這雙合店和那茂隆棧,俱都有賊人的黨羽潛伏著,賊人的勢派可見不小。看舉動,這幾個不過是安樁放哨的小頭目,可是身手便已如此矯健,他們的領袖恐怕更不可輕視。而且由此推測,已失的鏢銀分明可從這裡根究出來。
試想這小小一個地方竟有綠林能手出沒,佈置得這麼嚴密,而喬茂又恰是在此處被囚逃出的;鏢銀的下落不在這裡,又在何處呢?這麼一想,閔成梁心中又喜不可支。更見賊人頭也不回的直往北走下去,閔成梁立刻飛身一掠下房,拔步如飛的追下去。閔成梁心想:“在茂隆棧走了兩個賊黨,在雙合店還有一個賊黨。這一個不用說,是往各路卡子送信去的。先捉住他,就好像尋著了亂線頭一樣。”
那賊剛跑出來時,是在街上飛奔;這一回出離了雙合店,卻不走平地,竟登房越脊,沿著街道的鋪面房,往北曲折飛竄。閔成梁為恐失了賊蹤,也就躥上房去急追。又恐賊人若有埋伏,故設誘敵之計,一面趕,一面還得留神下面人。此奔彼逐,相隔三四層院子,眼看就追出鎮甸以外,閔成梁往曠郊瞥了一眼;外面全是一片片田畦和一簇簇濃影。紫旋風暗暗歡喜,在街市多顧忌;這一到野外,就可以縱步急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