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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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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不能不寫武打,而神奇的武打,往往造成少年的模仿,因而起了毒害作用。先父對此早有所感,於是在《十二金錢鏢》第四章寫了一段武俠小說作家批判武俠小說對青少年毒害的奇特故事。故事的大體情節是:十三歲的少年陸嗣清,看了俠義小說,便模仿著行俠仗義、抱打不平,惹了禍,鬧了笑話。少年陸嗣源看了姐姐打弟弟,他也抱打不平,結果遭到那姐弟二人的同聲臭罵。(這個小故事的素材,直接來源於先父自身經歷;也可以說是從先父自傳《話柄》中移植過來的。)在書中,先父又借大俠俞劍平之口,對這一不良影響作了正面說教。先父本來牢記魯迅先生對他的當面教誨,不要在小說中邊敘邊議;在這裡卻寫了幾千字的說教文字。這也反映了先父寫武俠小說的矛盾心情。

《十二金錢鏢》是以丟鏢開始,便總得尋鏢,尋鏢就得開打,先父又不敢寫武打,於是就在頭腦裡轉圈子。小說的主人公俞劍平,也只得隨著先父的思路,東奔西竄的亂轉,但是總摸不著鏢銀的下落。然而這種轉圈子的結構卻意外地獲得讀者的興趣。《十二金錢鏢》第五章,先父寫了一段小打,練習著紙上武功,開始摸索著武打描寫的新風格。

但先父自知寫武打終非所長,亦非所願,他要揚長避短,刻畫活生生的真人,於是第六章出現一個小人物九股煙喬茂。這個喬茂,既無本領,又想逞能;既膽小,又貪功;想冒險,又怕死;自以為聰明,反而上了人家的當,以被活擒告一段落。先父對這段細緻的心理描寫,自己還感到滿意。

九股煙喬茂這幾萬字的小插曲,不能無休止地拖下去,《十二金錢鏢》從第八章起在情節上來了個硬邦邦的大轉折,甩開了丟鏢找鏢,插進很大一段江東女俠柳研青的故事。用當時的評語來說,柳研青出場獲得“開簾紅”。

也有些讀者和評論家指責《十二金錢鏢》中插入柳研青故事是敗筆。葉洪生先生在批註中曾再三批評這一點。先父生前完全承認結構上的這個缺陷,他曾著文說:“從第八章起不得不敦請柳研青姑娘先行出場,直岔到第三十章共三十多萬字,所以金錢鏢在結構上竟被折成兩截。”但先父當初寫武俠小說是謀生而不是創作;此時小有名氣,可以不受報社文藝編輯的束縛,在一定限度內隨心所欲地發洩自己的情感,結果是意外地奠定了白羽武俠小說的獨特風格。

美學家張贛生這些年來對近代中國武俠小說作了深刻研究,他對所謂北派武俠小說四大名家的作品,分別贈予言情武俠小說(王度廬)、武林技擊小說(鄭證因)、神怪劍俠小說(還珠樓主)等桂冠,他對筆者說,擬稱白羽武俠小說為社會武俠小說。天津作家馮驥才著文說:“白羽是有才華的作家,中外文學修養都較深,作品多借武林中的恩恩怨怨發洩對世態人情的感慨,餘味尤濃。”(原載《藍盾》)

白羽武俠小說武打很少,僅僅是借武林人物間的種種矛盾作外殼,發洩在心靈裡埋藏多年的情感。他擅長揭露,更擅長描寫青年的心理,在內容上又把二者融合起來,透過青年的個人奮鬥歷程中遇到的種種挫折,揭露舊社會人間的爾虞我詐,讚揚青年的百折不撓精神,再寫點外態冷漠、內心熱情的善良長者。這是白羽武俠小說的基本公式。

先父對自己文字功力之長短,有點自知之明,注意揚長避短,在武俠小說中盡力表現現實生活。

白羽筆下的青年雖然身份不同,性格有異;但都有志氣、很自信、缺乏社會經驗,因而到處碰壁。吃了虧,並不從自身找原因,卻總是埋天怨地嫌自己運氣不好。在碰壁中,既揭露了碰壁的外部原因舊社會的人間奸詐;也揭露了碰壁的內部原因青年的無知、傲慢。

白羽武俠小說流行於四十年代,事隔四十餘載,一些知名人士,像作家(如劉紹棠、馮驥才、鄧友梅先生)、文藝評論家(如姜德明、張贛生等先生)、以及資深教授(如全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王學仲、範伯群、徐斯年等先生)和其他方面學者,至今還留有印象,海外還在重版印刷。其藝術上成功之所在,就在於先父在小說中把自己寫進去了;小說中的青年,正是先父的化身。讀了育楠的《淚灑金錢鏢》,帶著悲和淚,便能正確認識白羽武俠小說中的人物。

但是由於時代的限制和作者思想水平的侷限,白羽武俠小說當然有許多毛病。

先父正因為厭惡寫武俠小說,一旦有飯吃,便不再寫了。一九四二年,先父寫完《十二金錢鏢》卷十六,全書即將結束,卻停筆不寫了。臺灣的葉洪生先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