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軍徘徊在奮進廠的宿舍門口,手裡提著用網兜兜住的糕點和罐頭,這東西都不是啥輕東西,早已經把羅建軍的手勒出一道痕跡。
可羅建軍卻恍若未覺,不滿滄桑的面龐不時看向宿舍中間的那道門,偶爾還會上前仔細聽聽裡面的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開啟,一個年輕卻慵懶的身影便打著哈欠慢慢走出屋子,旋即手搭涼棚看了看已經高高升起的太陽,似乎想著這個點兒該去那家蹭飯好。
眼看於此,羅建軍趕緊急步上前,被曬得黝黑的面龐上擠出極為僵硬的笑容,訥訥的說道:“蒙廠助,我是來向您感謝的,這個禮你說什麼也得收下,要不……要不……要不我老婆回去又得數落我。”
還在陽光中等待睡醒回魂的蒙建業,還在想著這星期天該去哪裡浪才好,就被羅建軍的話硬生生的打斷,於是艱難的睜開眼,眉頭皺得跟釘在一起一樣,無奈的不要不要的:“我說老羅,我求求你別感謝我好不好?都跟你說多少遍了,這是廠裡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主!”
羅建軍全當沒聽見蒙建業的話,依舊一臉鄭重的把手裡的東西往蒙建業跟前一遞,那模樣很有種你不拿我就一頭撞死你門前的決然。
雖說任命羅建軍擔任奮進廠三產,海上工程施工隊隊長的事,是奮進廠黨委作出的決定,但誰都清楚,要是沒有蒙建業在會上力薦羅建軍,這個職位根本就輪不到他。
要知道羅建軍可是因為打架而被開除的,雖然他的初衷是為了給鬧事的流氓一點兒教訓,可終究是打傷了人,關進了班房,算是有案底的人。
這年頭,對有案底的人戒心都很重,別說給你領導職務,就算普通的正式工作都很難找到。
所以在廠領導班子會以及後來的廠黨委會上,所有人對蒙建業提出的成立海上施工隊的事情都同意,唯獨羅建軍擔任施工隊隊長一事,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
於是蒙建業便擺事實講道理,極力推薦羅建軍,最後還是焦大林實在看不下去了,給了羅建軍試用三個月的折中方案才算把事情平息了。
這事兒在其他人那裡或許只是個不錯的談資,可在羅建軍這裡不亞於是救了他一大家子。
羅建軍家裡是個典型的大家庭,上游年邁的父母,下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自家還有媳婦兒和孩子。
全家上下八九口人全靠他一人養活,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在縣施工隊時,由於效益好,油水足,養家倒不算什麼,可等他被開除之後,家裡便開始窘迫起來。
這也就罷了,因為自身有案底,還要承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語,如此精神和現實的折磨下,羅建軍真的都快瘋了。
就在走投無路之下,奮進廠讓他擔任施工隊隊長一職,不亞於是在危難時救了他一把,感激之情可想而知。
所以當他得知是蒙建業在會上極力推薦自己後,頓時就把蒙建業當成大恩人,說什麼也要好好感謝蒙建業。
用他老母親的話來說:“人家幫你是看得起你,這恩情你這輩子都不能忘嘍!”
於是羅建軍便隔三差五的拿著禮物往蒙建業哪兒跑,剛開始蒙建業也不好推脫,勉強收了幾次,可架不住這貨一個勁兒的送,這倒也罷了,送你就換個花樣,總是罐頭、糕點和酒水,搞得蒙建業都快瘋了。
看著屋裡擺著那堆酒水和罐頭,蒙建業無奈的嘆了口氣:“老羅呀,咱們以後能不能別送這些東西了,我真吃不了,更何況吃多了也會膩呀!”
羅建軍有些為難了,這年頭罐頭、糕點和酒水就是送禮的最好東西,送禮不送這個,那還能送啥?
“我是覺得,你真不用送我這些東西,你只要把施工隊搞好,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我可提醒你,你就三個月的試用期,在這期間要是沒點兒拿得出手的東西,可是要被拿下的。”
蒙建業別的不會,轉換話題的本事還是很強的,連秦教授都會中招,就別說羅建軍了,可謂是立即見效:
“這個您放心,我羅建軍搞海上工程絕對沒問題,我在這裡就給您交個底吧,在縣工程處的時候,我就談妥了一個港口興建的專案,還沒來得及幹,我這不就犯事兒了,前幾天我託人問了下,港口因為專業施工隊的事,一直耽擱到現在,我只要打起架子,立馬就能拿下這個工程。”
一談到海上工程羅建軍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但精神奕奕,而且胸脯拍得咚咚響,蒙建業點了點頭:“那就好,如果有什麼需要,就跟廠裡說,能支援的我們儘量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