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小桂寶的身上,這還是桂寶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亮相。
其實大多人都只是在想:“這小傢伙玩物真多。”
在很多人眼中,這些不成氣候的小妖,都只是玩物而已。西京這種地方,定然不可能像是蒙城那種窮鄉僻壤,見到一個妖怪都要嗷嗷叫著追殺半天。
達官貴人養一兩隻妖怪看家護院,玩弄一番,都不算什麼。
子柏風他有這個地位,也有這個資格,更有這個能耐,多養幾個也沒啥奇怪的,就是大多妖怪都是又髒又臭又兇,像這種好玩好看的小妖怪很少罷了。
蠻牛王也眯起了眼睛,看著在硯臺裡洗澡的小傢伙,露出了喜愛的神色。
指頭大小的小娃娃,許多人都會覺得喜歡。
子柏風倒不想帶著他,可惜他是秉承子柏風的靈氣所生,對子柏風天生親近,最喜歡挨著子柏風,讓子柏風整天感慨自己簡直就是多了一個兒子。
在硯臺裡洗了洗澡,一汪清水就變成了桂香撲鼻的靈墨。
在場的絕大多數都是飽學之士,看到這等好墨,都變了臉色。
連雲平面色不豫,子柏風這等好墨,天生就佔了便宜,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他嗅出這個味道,當初把他的中山別院變成了墨院的墨,就是這等墨水。
看子柏風要寫字,小桂寶非常喜歡,他顛顛跑過去,伸出兩隻胳膊,拽住了那毛筆,遞給了子柏風。
子柏風笑著接過來,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小臉,小桂寶就嘰嘰咕咕笑起來,撒丫子跑到了筆架旁,騎在上面,撅著小屁股看著子柏風調墨。
子柏風一筆在手,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卻是一股難言的平和之意。
當初的張狂與殺意,全都已經不見。
但在這平靜之下,卻有著一種異樣的暗流在湧動,就像是眼下的西京,看起來平靜如昔,但已經到了爆發前的最後一刻。
“少年上人號懷素……”一筆而下,筆走龍蛇,卻是偏於平淡,恰似少年微笑捻筆,隨手揮就。
但從這一點上,便輸給了連雲平。
子柏風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嘆息聲。
但只有極少數人,看到了最後一個字,那漸漸上揚的氣勢。
子柏風微笑的面龐突然變得猙獰了起來,就像是微笑突然變成了獰笑,少年殘忍地打破了之前平和的一切,毫不留戀地把一切摔碎在地上。
沒有對比,就不會發現平靜的可貴。
子柏風“草書”兩字出現時,前面寧靜的意境,已經被破壞殆盡,一股難言的狂傲已經盡在筆端,而且這氣勢越來越強,似乎隱隱已經突破了紙張的束縛,飛了出來。
“草書天下稱獨步。”
“墨池飛出北溟魚,”此時,子柏風的狂傲之意突然變成了猙獰的殺意,“筆鋒殺盡中山兔。”
殺字一出,長長的一個筆畫,似乎要把紙張分成兩段,恍惚間,一位佩刀豪客站在山崖之上,狂笑之後,長刀出鞘。
“咔嚓……咔嚓……”瘋狂湧出的殺意,讓殿上的侍衛竟然難以自已地抽出長刀,凝神戒備,以少年為中心,似乎出現了一個殺意的漩渦,四句寫完,子柏風看向了連雲平。
一眼如刀——
連雲平一個踉蹌向後退去,那一瞬間,似乎子柏風已經對他遞出了幾十招。
他要殺我!他……真的要殺我!
此時此刻,連雲平才意識到了這點。
連雲平不由自主的退讓,讓子柏風不屑地輕笑一聲,剎那間,殺意盡去,子柏風似乎覺得這種人都不配他出手殺人,筆鋒瞬間轉為柔和,如同涼風吹拂,格外清爽。
寫到此處,已經沒人出聲了。
孰高孰低,已經盡在眼下。
這少年,四句詩句,可以平靜祥和,可以狂傲絕倫,可以殺意凜然,一切都只是在四句詩之間。
他不是在重複之前的自己,他是在秀,秀自己的能力,秀自己的掌控力。
一杆毛筆,就像是麾下計程車兵,說打哪兒就打哪兒,再怎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到。
四句詩就已經壓下了之前連雲平那八句所能表達的一切。
少年似乎覺得滿意了,他微笑著,繼續寫下去:“八月九月天氣涼,酒徒詞客滿高堂。箋麻素絹排數廂,宣州石硯墨色光。”
平平淡淡,宛若清風流水,但此時再也不會有人嘆息。
運筆如山,有高峰,自然有低谷,有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