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王越。
辛白味的古劍放在車廂中並未拿出,看著這個大楚最尊貴的男人單膝下跪,語氣平淡:“草民辛白味,參見陛下。”
皇帝陛下兩步走過來扶起辛白味笑道:“辛先生是這北地劍林之首,還是不要多跪了,要不然傳出去,不得又說朕是硬生生折了江湖的腰?”
辛白味聽得很清楚,皇帝說的是不要多跪,而不是不跪。
因此起身之後,辛白味便對著那駝背王越抱拳,輕聲道:“晚輩見過王先生。”
王越一笑置之。
皇帝陛下哈哈笑道:“果然辛先生還是嫌朕不懂劍。”
辛白味低下頭,輕聲道:“不敢。”
皇帝陛下沒有在這個話題下糾纏下去,領著這兩位劍道宗師走出一段路程之後才笑道:“當年那個孩子第一次入皇宮的時候朕還不知道他能夠走到今日,也不知道那位劍仙和他有這麼深的緣分。”
辛白味忽然開口說道:“這一次比劍,草民必然會全力以赴。”
皇帝陛下沒多說,只是領著這兩人來到皇宮甬道之後,獨自一個人走進那兩面的牆壁旁,撫摸著那些尚未消去的劍痕,感慨道:“劍仙入皇宮,朕可以忍,哪怕是殺了朕的那位老祖宗,朕依然可以忍下去,可以將其算作是江湖事情江湖了,可那孩子雖然並未有過半點逾越之舉,但始終用劍,始終姓葉。”
王越出聲道:“臣明白。”
皇帝陛下看向辛白味,面無表情。
這一次,這位第五境的大宗師真的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身前這位皇帝陛下身上攜帶的威勢,不覺便已背後冷汗浸透衣襟。
皇帝陛下緩步踏過來,每一步都好像是踏在辛白味的心上,他緩緩說道:“朕不要那孩子死,那孩子不該死,只不過朕要得是他輸,無論如何,他都得輸。”
辛白味雙腿下跪,低聲道:“草民接旨。”
第十七章 有一座山在眼前
任你江湖上威名多盛,只要不能一劍蕩平天下事,碰上這大楚皇宮裡身份最尊貴的男人,也只得雙腿下跪,看著那位的臉色行事。
辛白味深深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自己身旁的王越都以臣子自居,他就算是跪一次也無什麼大事,不過好在那位也沒有任何要羞辱他的心思,等他跪下起身之後便揮手讓他退下,復而轉身一人走出皇宮甬道,去向御書房。
看著那駝背老人率先走進車廂,辛白味楞了片刻之後隨即趕上,只是進到車廂之中之後,那駝背老人看都沒有看那柄他未曾帶出車廂的古劍,而是徑直坐著,不發一言。
辛白味對著這位劍道前輩行了一禮之後才坐在王越對面,只是兩人四目相對,仍是無人開口,辛白味拿過古劍橫放在膝上,一臉平和。
王越總算是輕聲開口說道:“進了這陵安城,總要丟掉些什麼,你辛白味是北地劍道魁首,知道這個道理,天底下從來都沒有吃餡餅可以不要錢的管飽,因此你今日這一跪,依著老夫來看,值得不值得都不必放在心上,人生在世有舍有得,你要是今天都看不開,或許這輩子也就真駐足第五境了。”
辛白味點頭道:“晚輩知曉的。”
王越呵呵一笑:“老夫好不容易碰見個有些氣象的劍道後輩,想多嘮叨幾句,你應當不會嫌老夫聒噪吧?”
“但請王先生直說無妨。”辛白味一臉平靜。
王越先是看了一眼這辛白味膝上的古劍,這才說道:“老夫才開始練劍的前半生便如你一般,時刻佩劍,彷彿握住一劍便是握住了整個劍道,可之後在陵安流年不利,多年劍道不得前進半步,這倒是讓老夫心境悄然發生變化,回鄉之後便漸漸棄劍,看這一草一木可為劍,這大江大河也是劍,這才在劍道上又往前面跨了幾步,那個時候老夫便真是認為這天底下持劍的劍士都是蠢貨了,不過也就僅限於此了,老夫決意上青城時,那葉長亭一劍便讓老夫一退再退,若是他不持劍,老夫大抵是以為自己這天資不夠,再苦練幾年,未必不能再往前,可惜的是他也持劍,下青城山之後,老夫再想那句天下劍士用劍的都是蠢貨這番話,就真的是覺得自己才是愚不可及了。辛白味,你天資不如老夫,只不過所處的時節不錯,但進陵安這一件事,從長遠來看,決計對劍道有壞無益。老夫入陵安一來是為了報答先帝知遇之恩,二來便是為後輩求一個安慰,可你這劍聖,既無後人又與皇室無因,入陵安為何?”
辛白味平靜答道:“白味有一劍,始終不得出。”
王越搖搖頭,輕聲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