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已去,驚恐更甚。
他一生風雨,為國之鉅富,官拜上大夫,臨大事,決大疑,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險,當年在會稽山下被兵甲層層圍困,糧盡援絕之時,也不及此時此刻的懼怕,西施感到他手掌中溼膩膩的都是冷汗,覺到他的手掌在輕輕的發抖。
如果阿青要殺的是他自己,范蠡不會害怕的,然而她要殺的是西施。
“范蠡,范蠡!我要殺了你的西施,她逃不了的!”阿青的聲音忽東忽西,在宮牆外傳進來。
當然逃不掉,當世之中,越女阿青決意想要殺誰,那人除了在被阿青找到前自殺,不然幾乎沒有任何其它方法,能夠逃脫過被阿青斬殺的命運。
強烈的驚恐,激盪的情緒不斷衝擊朱鵬的意志,他此時畢竟附身在范蠡的身上,卻是跟隨著一種流程,不得自控的行動。
只是他依然鎮壓下那些激盪的情緒,因為朱鵬比范蠡還狠一些,他早已經將自身這些負面情緒割捨斬絕,只因這些臨陣的緊張,對於事態的發展沒有任何益處,甚至於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託朱鵬鎮壓負面情緒的福,范蠡定了定神後,對西施說道:“我要去見見這人。”言罷,他輕輕放脫了西施的手,快步向宮門外走去。
十八名衛士緊隨在他身後。阿青剛剛的呼聲人人都聽見了,耳聽得她在宮外直呼“破吳英雄”範大夫之名,大家都感到十分詫異。
范蠡走到宮門之外,月光鋪地,然而一眼望去,卻不見有人,遂朗聲說道:“阿青姑娘,請你過來,我有話說。”
四下裡寂靜無聲。范蠡又道:“阿青姑娘,多時不見,你可好麼?”可這樣的溫言,仍然不聞回答,范蠡等了良久,卻始終不見阿青現身。
他低聲吩咐衛士,立即調來一千名甲士、一千名劍士,在館娃宮前後守衛。
回到西施面前,坐了下來,范蠡握住她的雙手,卻一句話也不說。
從宮外回到西施身畔,他心中已轉過了無數念頭:“令一個宮女假裝夷光,讓阿青殺了她?我和夷光化裝成為越國甲士,逃出吳宮,從此隱姓埋名?阿青來時,我在她面前自殺,求她饒了夷光?調二千名弓箭手守住宮門,阿青若是硬闖,那便萬箭齊發,射死了她?”
但每一個計策都有破綻,阿青那一手劍術的可怕,他是見識過的,當真是不可抵擋,更何況阿青于越國有大功,范蠡也不忍將她殺死。
怔怔的瞧著眼前的西施,卻忽然感到心頭一陣的溫暖:“我二人就這樣一起死了,那也好得很。我二人在臨死之前,終於是聚在一起了。”
如是想著,卻覺得即將的死亡不同顯得那麼可怕,朱鵬將西施摟入懷中(你妹,摟女人的時候怎麼就變成朱鵬了,范蠡呢?)時光緩緩流過。西施覺到范蠡的手掌溫暖了。他不再害怕,臉上露出了笑容。
一夜時光,就這樣在溫情中度過,破曉的新鮮日光從窗中照射進來。
驀地,裡宮門外響起了一聲清嘯,跟著是嗆啷、嗆啷啷的響聲不絕,那是兵刃落地之聲。這聲音從宮門外直響進來,便如一條極長的長蛇,飛快的游來,長廊上也響起了兵刃落地的聲音。
一千名甲士和一千名劍士,竟然依然阻擋不了阿青一時片刻。
只聽得阿青叫道:“范蠡,你在哪裡?”
范蠡向西施瞧了一眼,朗聲道:“阿青,我在這裡。”
話音尚未落絕,便已聞“嗤”的一聲輕響,門帷從中裂開,一個綠衫青裙的人兒飛了進來,正是阿青,她右手竹棒的尖端指住了西施的心口。
毫無疑問的,阿青也是個極美麗的女孩,生就著一張俏麗的瓜子臉,睫長眼大,面板白皙,容貌甚是秀麗,身材極是苗條,弱質纖纖,那細細的腰兒,有一種隨風而舞的感覺,纖細的讓人看著心疼。
只是此時此刻的她,執著一柄竹劍,整個人的纖弱氣質與劍相合,便化成了無匹的凌銳可怕,整個纖弱的人兒卻透露出一股無堅不摧,屬於劍道的可怕鋒芒。
“你妹,這樣的妞便是長得再美,又有哪個男人敢於追求?”在阿青破簾而入,執劍殺出的瞬間,朱鵬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了身體的控制權,他在范蠡步入宮中尋找西施時,便已經控制不了身體了,直到此時此刻,當阿青要刺殺西施時,他卻又得到了肉身的真正控制權。
“你也自覺做不到,解決不了,所以讓我來嗎?不愧是越國上大夫,審時度勢臨機而決,魄力十足。”
一身凝綠的阿青凝視著西施的容光,臉上的殺氣卻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