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窮途生平只收了三個弟子。三個弟子均是驚才絕豔,不世出之天才。首徒苗望北領受鎮北將軍印,統轄燕州兵馬,抵禦北漠鐵騎,乃是朝廷倚重的棟樑,尤其是擊退北漠左賢王一役,令苗望北聲望大增,不管是廟堂、民間還是江湖,俱如日中天。二弟子王雲臥則神秘的多,就像是大司馬的一件貼心衣衫,王雲臥始終不離朱崖。如此一個從未走出武冢參與江湖風雨的人物,其聲名卻一點不輸於那些稱霸一方的豪強,緣由很簡單,因為那些費勁心機穿越層層險關重阻,才得以踏進山莊的頂尖高手們,幾乎盡數被王雲臥攔下來,掃出去。他把退敵衛崖這件事情做得好似於晨光中清掃庭院一般輕鬆。這樣的一個人,未入江湖,但已站在江湖的頂端,奇妙得很。但是江湖公認繼承大司馬意志的弟子卻是末徒孟千回。三徒之中,他最年輕,然而他經歷的江湖洗禮卻最多。自孟千回橫空出世,苗望北便一心經略東北,紮根燕州,王雲臥亦安坐山莊,沒有了一絲出世的想法,大司馬平常更是不指點發話的,實際坐鎮武陵山莊的則是孟千回,江湖湧向大司馬的是非爭議、風浪詭波也都拍擊上孟千回的雙肩,但他扛得住,背的動,拿得起,放得下,假以時日,簡直就是下一個司馬窮途。大司馬的三個弟子,苗望北居廟堂,王雲臥棲朱崖,孟千回對上的才是江湖武林這張壯闊畫卷。
如今這個微妙時刻,武陵山莊宣佈孟千回考慮下山,針對的是什麼,心裡有數的人應該不少。
王不破見陸無歸不語,便繼續沉吟道:“至於最後一個問題,從各方面跡象來看,西北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但是西北雙雄還不可能開戰。他們打不起,雙雄太龐大了,戰則兩傷。縱觀大局,西北王亦不想涼州亂套,岑玉柴的不臣之心早已不是秘密,有著大羅教、無雙門的西北武林是穩固的,穩固到武陵山莊都無法插手的地步。兩派真是鬥起來,岑玉柴必然第一個站出來阻止。雙雄摩擦,起點火花,這都無所謂,關鍵是平衡,西北王要的是一個平衡的西北涼州,岑玉柴是個目光深遠的梟雄。”
陸無歸端起碗來,低眉掃了王不破一眼,輕聲道:“一碗水很難端平呀。”他見王不破似欲開口反駁,又輕輕接了一句,“但這就是大人物的煩惱。”
王不破哆嗦了幾下,不知是笑還是冷,他叩響桌子,高聲道:“來人。”
屋外立即有人敲了敲門,那人沒有進來,隔著門低沉地問道:“有何吩咐?”
王不破道:“前天草堂診治了一位北漠狼歌部落的遠行人,他現在應該住在花開客棧,你去聯絡一下,就說草堂託他件事,想販點青梅藥酒去北漠。”
門外人諾聲去了。
聞得那人步聲漸遠,陸無歸長身而起,道:“我就不留了,黃昏之前和我聯絡?”
王不破道:“隨時聯絡。你不用擔心那小妞,老魚和白板、張也看著她,他們仨兒手上有分寸。”
陸無歸笑道:“那是一個太過甜美純真的女子,我擔心他們忍不住,太有分寸。”
王不破“哼哼唧唧”的笑了兩聲,道:“不送。”
陸無歸推開屋門,午時的熾烈陽光烤進屋內,他回頭望了一眼冰寒的王不破,搖頭道:“你應該出來曬曬太陽,反正聯絡點就要撤了,不用那麼小心提防。”
王不破長吁一口寒氣,道:“謝謝。”
“我拒絕結黨,但不拒絕善意。”陸無歸拋下一句話,便穿行而去。
王不破緩緩站了起來,他望著陸無歸的背影,一步步行至門前,除了前方的這個人,他的心裡還有幾個影像漸漸浮起。
“惘然劍”白追。
“一慟三哭”霍離生。
還有“神殺手”高行天。
他堅信屈灑不會長久,他兩個月前親眼見過屈灑一面,不斷滲血的繃帶,變得惜字如金的語言,王不破相信自身的眼睛。螞蟻窩的王位傳遞是遲早的事情。劇變之前,搶佔一個有利的位置足以改變一隻螞蟻的命運。他原先的職業並不是殺手,他只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小偷。蟻窩魚龍混雜,以他的出身竟選擇做兵蟻,看似無奈,其實卻掩飾著蠢動的野心。
偷寶藏,偷人頭,這都比不上偷權利。
可是究竟要跟隨誰的腳步呢?
王不破顫抖著關上了門。
白衣少女踩著樹影的邊緣,維持著一個筆挺的拔劍姿勢。她俏麗的臉龐專注而沉靜,微風吹拂著她倩兮柔美的身段,引動腰畔紫綠藍三個香囊隨風飄蕩。香囊散發出的白芷甘松薄荷香本已非常好聞,卻還混雜著一點若有若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