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予赫驀然笑了。
他後仰著脖頸,眸光落在頭頂那盞散發出明亮光芒的吊燈上。
許是那抹光亮太過刺眼,他的眼眶在幾秒之間變得通紅無比,氤氳在眼底的水汽,亦化為淚珠,順著眼尾悄然滑落。
看著他的睫羽染上晶瑩,商聿沉和段臨濯幽幽嘆一口氣,心底愈發不是滋味。
可涉及情字的難關,到底要他自己過,他們只能默默陪伴,默默在他透過眼淚將所有苦楚宣洩出來後,遞上一張紙。
“擦擦吧。”
逐漸緩過勁來的蔣予赫,頂著那雙被淚水洗刷過的狹長眼眸,看一眼商聿沉。
他接過紙巾,擦拭眼睫的間隙,重重吐一口濁氣,平復先前洶湧而來的情緒。
“別擔心,我沒事。”發洩一通,他的內心不再掀起絲毫波瀾,已然迴歸平靜。
“真沒事?你要是難受,再哭會兒也行。”段臨濯看出他情緒的變化,以調侃活躍一下氣氛:“我們又不會嫌棄你。”
“滾蛋!”
蔣予赫橫他一眼。
他倒不覺得在他們面前哭,有什麼丟人的,只是強調道:“我可沒那麼脆弱。”
“哦。”
“你哦個屁。”
“哦一聲惹著你了?”
“聽不得你陰陽怪氣,不行?”
“這麼玻璃心?你當眾放屁就算了還好意思說我陰陽怪氣?”
“……”
他倆像小學生似得,圍繞屁不屁的鬥著嘴,商聿沉一時無言,更不屑於加入充滿味道的話題,便將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殘羹剩飯上,慢條斯理地收拾乾淨。
瞧著他們還沒分出勝負,他屈指敲兩下桌面,挑著眉道:“不如你們打一架?”
段臨濯:“他打不過我。”
蔣予赫:“誰要跟莽夫打?”
那句充滿蔑視意味的莽夫,一落入耳畔,段臨濯便起身勾住他的脖頸,拽著人往後一拉,跟玩兒似得擒住他的胳膊。
椅凳被帶倒的聲音響起。
也不等蔣予赫還擊,商聿沉便拿起手機和煙盒,遠離屬於兩個幼稚鬼的戰場。
唯一的觀眾退場,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的段臨濯和蔣予赫略覺無趣,彼此對視一眼,以後者懶得動彈的躺平宣告結束。
“起來。”段臨濯微喘著氣,拽著蔣予赫的胳膊站起身,他將視線投向餐桌上的空酒瓶:“還有酒麼?拿幾瓶過去喝。”
“有,多得是。”
蔣予赫家裡最不缺的便是酒。
他和段臨濯一人拿四五瓶啤酒和雞尾酒,不疾不徐走到商聿沉身側,找出骰子和撲克牌,屈膝坐在地毯上玩起遊戲。
酒香還不曾蔓延開來,室外湧來的晚風,裹挾著淡淡清香,拂過他們的鼻尖。
他循著淡香往窗邊一看,不經意被一點透著鵝黃的淺白吸引。
兩盆玉蘭在他不知道的時刻,開出一朵朵嬌嫩的花,花瓣的邊緣微蜷,似捲起片片溫柔,悄無聲息地攀附在枝幹上。
他不由怔愣一瞬。
久久沒等到他開牌的商聿沉,追隨他的視線看向兩隻盆栽。
不解道:“怎麼了?”
蔣予赫笑著搖頭。
他最後再看一眼玉蘭花,心神在剎那間得到前所未有的放鬆,突然便釋然了。
春季還未結束。
正是萬物生長的好時候。
被困在泥潭的人,也該如充滿蓬勃生機的萬物,一步一步奔向屬於他的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