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巡山有功，不錯！算得是合格的碗口山的小妖。”一個頭領大聲喊道：“來呀，賞他們瓶酒方肉！”

兕大王畢恭畢敬，嬉皮笑臉地謝過那頭領，趁機攀談：“大王，咱們這碗口山的實力可真強啊，怕是舉世無敵了吧？”

“別叫我大王！我可當不起，我就是個巡山使，管管你們這些小嘍囉罷了。”頭領一臉的倨傲。“你們這些外面世界來的小妖啊，就是沒有見識，眼界忒低。就這樣而已，就是舉世無敵了？那你嘴裡的世界也太小了吧。”

兕大王一窒，因為自己還從未被人說成沒有見識。算起來，自己也算是經歷過三界高人，遊歷過四方十州，怎麼也不是吳下阿蒙啊。

那頭領瞥了一眼兕大王，嘴皮一翻。“哼，實話告訴你把。我碗口山的確兵多將廣，實力不凡，但要說舉世無敵，倒也還差一點。因為除了碗口山外，這世界裡還有其他四座大山，與咱們鼎足而立。那幾座山上的大王，也都是這個！”

頭領說著話，將大拇指翹了起來。“他們的厲害，早都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足以開天闢地，誰也容不得誰獨霸天下。所以，說咱們舉世無敵，那還不行啊。”

“哦，原來如此。”兕大王見對方搭話，於是打蛇隨棍上，繼續說道：“我們是初來乍到，什麼也不懂，還請使者大哥指教……咱們大王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看你們兩個巡山有功，告訴你們也無妨。”頭領滿不在乎，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詢問他如此的問題。

這片世界，處在時光通道的深處，在不知多少的歲月之中，已經接納了不計其數的外來妖怪。無論是普通世界，還是亂流，都不是那些妖怪的歸宿，唯有時光才是。

“大千世界並非彼此毫無關聯，知道嗎？正、奇、偶、逆，四大主世界，由亂流相連。四大主世界以下又有無數小世界。所有這一切，又都由時光串聯，可以回溯到起初之點。而時光之中，就屬我們‘五大山’距離時光的原點最近，累積的大妖最多……”

頭領‘娓娓道來’，大有指點江山之勢，更時不時地折損兕大王兩句。

兕大王堆著笑，不住地點頭，心裡卻是一萬匹草泥馬在狂奔。

孃的，裝什麼裝，以為老子是沒見識的下里巴人嗎？

時光通道？四大世界？過去未來？全都是大妖？……這都是哪跟哪？

兕大王的世界觀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來到西遊世界已經是離奇至極，沒想到現實卻是比想象還要離奇。

“大哥，為什麼來到這裡的都是大妖？沒有神仙嗎？”

“神仙？”頭領顯出一副鄙夷的神色。“神仙是什麼？跟妖怪有區別嗎？神仙不也就是妖怪的一種？”

兕大王一凜，細細回味，深感此話別有深意。

起初，兕大王聽見碗口山的大小妖怪驕傲地自稱妖怪，心裡還覺得好笑，因為兕大王本身來自人間，所以根深蒂固、自然而然地認為‘妖怪’是個略帶貶義的詞。在他看來，既然是佔山為王的大妖，那就不該自稱為妖，而應該理直氣壯地自呼為仙神。

“這跟山賊自稱山賊，邪魔自稱邪魔，魔教自稱魔教，配角自稱配角一樣好笑……”

然而，此刻，兕大王卻是受到了衝擊。顯然面前的頭領根本不認為‘妖怪’或者‘妖族’有什麼低人一等之處。

生而為妖，妖就是妖，頂天立地。

‘妖’不是哪個人起的名字。‘妖’不以旁人的理解而有曲直。

在這裡，‘妖’就和‘仙神’一樣，是足以理直氣壯的稱呼。

兕大王暗道：昔日六祖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揭語立壓神秀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立意上以不染塵土、飄然於外的心境剋制了浸染俗世的謹小慎微。四句話，玄妙通透，富含思辨。

可沒想到，那妖怪頭領的話卻似乎擁有更大的氣象，雖然未必正確，但氣度自成一派，一副渾然不懼的自我圓融狀。若是推演出來，更像是‘菩提樹不樹，明鏡臺非臺，本在塵世間，何懼染塵埃？’

老子若是妖，妖便不是貶義。

老子若是妖，那天底下所有的生物便也是妖。

兕大王這一次真心誠意地點頭道：“大哥說得極是。那小弟斗膽再問一句，為什麼這裡的多是非人出身的大王？”

“這還不簡單？”頭領臉上的輕蔑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