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府對這個追查,其實是有些不滿的——酒店那名公人,還真的沒說錯。
知府大人認為,巴蜀此刻難得地比較平靜,雖然出現了野祀,但是降雨對郡裡來說是好事,他不贊成在這個節骨眼上,大肆打擊野祀,此刻中土四處亂起,保持穩定才是第一位的。
他的決定不能說是錯,但是隋捕長在此經營多年,陳知府來此地不過才區區兩年。
尤為關鍵的是,隋烈風說動了白通判。
自打陳知府上任以來,白通判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跟他對著幹,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一個府雖然大,卻容不下兩名當家人。
而且從某些角度上講,通判和知府作對,也是政治正確,上到天家和朝廷,下到郡守同知,沒誰希望哪個府的知府和通判關係太過親近。
這是統治的需要,是制衡的手段。
白通判發現,陳知府對追查野祀不感興趣,而隋捕長又希望加大追查的力度,那他當然要支援捕房的建議——這麼做絕對犯不了錯,知府都不敢多嘴。
至於說如此行事,會激怒黎庶引發社會動盪,他才不會在意——祭拜野祀本就是族誅大罪。
黎庶……那是什麼東西?
兩名修習了排幫功法的捕快,都是這麼看待白通判的——此人應該跟排幫無關。
不過三人裡職位和修為最高的隋烈風,暫時還沒有開口,元十三表示,最遲到正午,會有朝安局的審訊高手趕來,不怕撬不開此人的嘴巴。
同時,他又請示李永生一件事,“您看……要不要先拿下白通判?”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這事是你該考慮的吧?而且……他是涉嫌跟反賊勾結了,朝安局處理類似的事情,難道沒有章法?”
元十三乾咳一聲,訕訕地回答,“但是……但是抓了他,追查野祀的事情,就沒人主持了。”
戎州府大力推動追查野祀的,正是隋捕長和白通判,兩人都被捉的話,這事根本就推動不下去了,元都頭是擔心李永生心裡有什麼想法。
“沒人主持就沒人主持好了,”李永生不以為然地回答,然後還反問一句,“莫不成你以為,追查排幫餘孽的事情,比不上追查野祀重要?”
這句話一出,元十三哪裡還敢多話?對朝廷來說,當然是追查排幫餘孽更重要。
天矇矇亮的時候,朝安局的人直接闖進了陳知府居住的宅院,將此事通報了,並且要求知府配合捉拿通判。
據老百姓們說,這一任知府大人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但是陳知府知道詳情之後,毫不猶豫地將戎州軍役房的軍役使請來,並且明確表態,希望軍役房能協助朝安局追查反賊。
軍役使肯定不是本地人,而且跟隋捕長還小有交情,不過聽說事涉排幫,他的反應也很堅決——我可以派我的衛軍協助拿人。
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駐軍不能隨便調動,但是他身邊有二十餘名充作護衛的軍校。
說白了,出現排幫餘孽的事情,實在太重大了,一旦有所收穫,那就是實打實的業績,起碼也能在履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反之,如果他們不用心對待的話,一旦被上面查知實情,一個瀆職的罪名是妥妥的,若是排幫餘孽舉起了反旗,他倆甚至有掉腦袋的可能。
更令知府和軍役使擔心的是,排幫餘孽,已經深深地滲透進了捕房,形成了不小的勢力。
這種情況下,他倆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根本不用問的。
再優柔寡斷的人,遇到這種事也不可能遲疑——若不是軍役使暫時無法分辨朝安局訊息的真假,他直接違規派出軍隊來,都是可能的。
在兩人的配合下,十餘名小校直接衝進通判的住宅,將人抓了起來。
白通判氣得破口大罵,說軍隊擅自捉拿朝廷官員,不經過郡守或者巡薦房,這是程式錯誤,典型的目無國法,你軍役房和姓陳的這是要造反,只要我不死,你們就等著被彈劾吧。
但是當他聽說,朝安局已經查明,隋烈風是排幫餘孽之後,臉色瞬間就白了,然後沒命地大叫,“我只是同意他追查野祀,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不是我把隋烈風提拔起來的!”
隋烈風當捕長已經六年了,白通判就任也不過才四年。
但是旁人並不聽他解釋,倒是有旁聽的知府幕僚表示,那你們也共事四年了,陳知府卻只來了兩年,而且……你跟隋烈風私交不錯呢。
白通判果斷表示,我要見陳知府,我跟他有要緊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