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驪扯了扯肩上的斗篷,柔軟的料子擦著她的手心。今夜的場景讓顧見驪對廣平伯府的情景弄得更明白了些。她原以為姬無鏡病重,府裡隨意將他扔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連伺候的下人都不給。可瞧瞧深更半夜杵在這裡的人們,顧見驪才明白恐怕真的只是因為姬無鏡喜靜,自己擇了這處院子。
顧見驪還猜不透姬無鏡和府里人的關係,猜不透這些人是盼著姬無鏡好還是盼著他死。可是顧見驪看明白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敢惹怒姬無鏡。
也是,那樣危險可怕的一個人。
老伯爺和老太太從裡屋走出來,幾位爺跟在後面。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遍顧見驪,說:“老五讓你進去。”
讓她進去做什麼?——顧見驪在心裡皺了下眉。表面上卻規矩地略屈膝應了一聲,走進裡屋。
姬無鏡還是盤腿坐在床上,似乎一直保持著他剛醒來時的姿勢沒動過。太醫彎著腰開『藥』方。
顧見驪朝床榻走去,經過太醫時,無意間瞟見桌上那個沾滿鮮血的帕子。想來,是太醫從姬無鏡咳出的血中分析病情。
此時帕子上的血跡顏『色』極深,含著大塊大塊的黑『色』。可顧見驪分明記得姬無鏡咳血的時候,染髒帕子的血是鮮紅的……
顧見驪走到床榻前,小心翼翼地開口:“五爺,什麼事情?”
姬無鏡偏著頭看向顧見驪,問:“我的魚呢?”
顧見驪輕輕“呀”了一聲,向後退了一小步,漆『色』的眸子躲閃似地猶疑轉動。
她給忘了……
“我、我這就去吩咐……”顧見驪輕輕咬了下唇,又結結巴巴辯解了一句,“你剛醒,外面很多人,我、我在招呼……”
聲音越來越低,有點心虛。
“算了。”姬無鏡一副懶懶的樣子,“把長生叫進來。”
折騰了大半夜,過來看望的人也一個個離開了。顧見驪坐在羅漢床上,偷偷望了幾眼正在吃魚的姬無鏡。
剛甦醒的人難道不應該在飲食上十分講究?怎能如此大口大口吃著魚?
這麼喜歡吃魚的嗎?
顧見驪坐得腰背挺直,可是她開始犯困了。如今天都快亮了,她還一點沒有睡過。不過眼下顯然不是睡覺的時候。她只能這樣安靜地、端莊地坐在這裡。
“爺,您怎麼這時候醒過來了?”長生說了這一句,忽想起顧見驪坐在不遠處,立刻把接下來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吵。”姬無鏡把一整條魚刺扔到盤子裡,又拿起另外一條魚。
顧見驪低眉順眼,卻豎著耳朵仔細去聽不遠處主僕的對話。
“有人跳窗都不知道,你皮癢了,嗯?”姬無鏡語速很慢,一副漫不經心的德行。
“什麼?怎麼會……”長生瞪圓了眼睛。他又慌忙解釋:“爺,您現在成家了,長生不方便進內宅守著,栗子又是個笨的……”
姬無鏡啃魚肉的動作一停,撩起眼皮看向規規矩矩坐在遠處的顧見驪。
他差點忘了,睡醒一覺,多了個媳『婦』兒。
姬無鏡隨手將手裡的魚一丟,用帕子擦了手,支著下巴盯著顧見驪。
顧見驪知道姬無鏡在看她,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索『性』裝成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低著頭。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顧見驪快堅持不下去了,久到長生也覺得在屋子裡待不下去了,長生撓了撓頭,說:“爺,您要不要沐浴?”
姬無鏡落在顧見驪身上的目光沒挪開,懶散點了頭。
長生收拾了碗碟出去,裡屋便只剩下了顧見驪和姬無鏡。顧見驪最怕的,就是和姬無鏡單獨相處,如坐針氈也不過如此。
裡屋西邊還有一個小側間,是平時沐浴的地方。沒多久,長生將圓木桶裡盛滿熱水,氤氳的水汽繚繞。
長生將熱水和乾淨衣物都準備好,有些茫然地看了顧見驪一眼,猶疑地向姬無鏡開口:“爺,那我先下去了?”
“嗯——”姬無鏡拖長腔調,懶散應著。
一直像木雕一樣坐著的顧見驪猛地抬起頭來。長生下去了,那誰伺候姬無鏡沐浴?別說姬無鏡如今體虛,就算他好好的,也當有下人在左右服侍。
顧見驪慢慢轉動脖子,看向姬無鏡。父親沉冤未雪,自己生途渺茫。所有擺在面前的機會都值得珍惜。姬無鏡昏『迷』許久,自是不知換嫁這事的。廣平伯府推姬無鏡出來的時候,定然想不到他還有甦醒的那一日。或許,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