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冷,給叔叔暖暖。”
顧見驪怔了怔,無處可放的手試探地搭在姬無鏡的腰側,隔著一層寢衣,她也能感受到姬無鏡身上的冰寒。姬無鏡的身體似乎永遠都是冰的。他很冷嗎?因為她發燒了,他把她當成了暖爐?
顧見驪想,明天要讓季夏翻翻庫房,給姬無鏡翻出來幾個暖手爐、暖腳爐,夜裡給他塞進被子裡才好。
『藥』效終於發揮作用,顧見驪眼皮沉沉,以一種彆彆扭扭的姿勢在姬無鏡的懷裡睡著了。
天亮了,屋子裡的兩個病人卻睡得沉沉。任窗外大雪紛飛,北風肆虐。
季夏幾次悄聲走進來,見自家主子睡在姬無鏡懷裡,眸『色』微變,又驚又懼。
顧見驪和姬無鏡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顧見驪醒來時,『迷』『迷』糊糊的。朦朧睜開眼,望著姬無鏡近在咫尺的眉眼,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胸口有些涼,顧見驪低頭,瞧見自己的衣襟扯開了一些,『露』出大片鎖骨。她下意識地抬手整理著。
睡夢中的姬無鏡被吵到,發出一聲帶著睏倦的鼻音。
顧見驪整理衣襟的動作一頓,抬眼去看姬無鏡。
姬無鏡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底還有一片青『色』。是昨天晚上折騰了一晚上,累到他了嗎?他的身體明明那麼差……
顧見驪捂在胸口的手緩緩鬆開。
天下皆說姬無鏡不是好人,人人都怕他,顧見驪也怕他。可是比起那一張張落井下石的醜陋嘴臉,姬無鏡卻並沒有那般欺她,甚至幫過她。
顧見驪小心翼翼抬手,用指尖『摸』了一下姬無鏡的臉,他的臉那麼涼。顧見驪將手心貼在他的臉上,給他暖著。
雖然她鐵了心要離開廣平伯府,可是廣平伯府的下等手段和姬無鏡無關。她已經嫁給了姬無鏡,是他的妻子,不應該厭惡和牴觸他的碰觸,太矯情了。
他既然活不久了,那她就陪他到死。等他死了,她會依禮制給他守喪三年。
這與情愛無關。情愛之上,是良知。
嗯,就三年。多了不守。顧見驪如是想。顧見驪本該起來的,可是想著想著,又沉沉睡著了。
在顧見驪偎在姬無鏡懷裡睡著的時候,姬玄恪踩著厚厚的積雪,提前一天歸家了。他這次去接的親戚是老夫人親妹妹所嫁的趙家一大家子。趙家人口凋零,三年前,男丁盡數死在戰場上。三年喪期結束,老夫人與老伯爺商量了一番,將妹妹一家子接到安京,也方便照顧。如今趕上過年,把趙家女眷接到府中一起過年,也慢慢挑著宅院,待天暖了,再搬出去。
葉雲月是趙家的表姑娘。
當初老夫人瞧著她乖巧,想要親上加親,在她小的時候,就定給了姬無鏡。
“回來了?”二夫人端茶的手抖了抖,立刻放下茶盞,疾步迎出去。
天地之間一片白『色』,姬玄恪披著一件鶴氅,裡面是一件石青『色』暗雲紋直裰,繫著玉帶,腰間墜著一枚玉扣。那是顧見驪送給他的。他走在一側,和趙家女眷保持些距離。鶯鶯燕燕的女眷襯托下,越發顯得他身量高大修長。
他有著少年的清俊無雙,又有著卓於他人的俊美秀頎。美如冠玉、風度翩翩。
府裡的大夫人和老夫人身邊的宋嬤嬤親切地接了趙家人,引著人往老夫人的正屋去。
姬玄恪停下來,微側身向趙老夫人頷首,解釋了兩句。趙老夫人連連點頭。姬玄恪退到一側,等趙家女眷隨著大夫人離開,他才提步,往二夫人住處來。
二夫人站在簷下,看著器宇軒昂的兒子大步走來,不由自主『露』出滿意地笑容來。她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
可隨著姬玄恪的走近,二夫人的眸中又閃過一抹愁『色』。
“母親,怎麼在外面站著?”姬玄恪站在臺階下,望著母親笑起。他一笑,清俊的面容帶出幾分四月暖陽的溫潤來。
二夫人向後退了兩步,忙說:“這樣寒的天,我兒辛苦。快進屋暖和暖和!”
姬玄恪抬步,剛踩在第一節臺階,系在他腰間的玉扣忽然掉下,落在雪地上。姬玄恪彎下腰來,將玉扣撿起,指腹仔細抹過玉扣上的雪漬。他望著這枚玉扣,眸光不由變得溫柔起來。他說:“幸好沒摔壞,要不然囡囡又要使小『性』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