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第一場夏雨過後,長安的排水溝濁水滿漲。
雨水從屋簷流落,把酒市的石頭臺階鑿出一個小小的凹洞。
酒市中,儲存琥珀佳釀的木房中,醉倒著一位藍袍書生模樣的暴躁美髯公,他抱著酒缸而睡,直到夜雨初停,長安的第一聲鑼響起,繼續拿著沽酒的竹勺子往裡面空蕩蕩的酒缸裡舀,只聽到噹噹的響音從酒缸中傳來,閉著眼拿著勺子習慣性地往嘴巴含去,一倒再倒,愣是啥也沒喝上。
煩躁地砸吧嘴,睜開醉眼,把酒缸肆意一推,咚隆地滾出好遠,拿著竹長勺,迷迷糊糊地開了一罈酒,往裡面勺酒,喝了幾口,突然甩開勺子,大聲喝問。
“麥酒何在?阿加提掌櫃何在?都死哪去了?還不給本王備酒?”
酒市的木門被急匆匆地開啟,還是睡眼朦朧的酒市夥計跑了過來,低頭彎腰地笑著討好這位王爺,解釋說麥酒已經被您喝光了。
這美髯中年人明顯不買賬,硬要酒市的夥計把阿加提掌櫃找來,把袖子裡的黃金都拿出來了,一塊一塊地邊數邊塞到酒市夥計的懷裡,他只要麥酒和阿加提掌櫃,繼續舍起勺子,勺酒而飲,喝完後抱著罈子睡地上,完全不像一個王爺該有的樣子。
酒市內房中,夥計把一塊塊黃金放在阿加提掌櫃的桌子上,微微嘆氣,“這位汝陽王財大氣粗,嗜酒如命啊,掌櫃的,咱們要不要把最後兩車麥酒也送給他啊,反正掙了這麼多黃金也夠了!”
“鼠目寸光!這那夠啊,剩下的兩車麥酒是準備給預購的客人的,我們不能顧此失彼,惹得外頭顧客不高興了,失去的是長遠利益!”阿加提訓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夥計,對於汝陽王這尊半財神半瘟神,實在沒有辦法,這幾天就呆在酒市不走了,以前是喝葡萄酒,把酒市睡了個遍,今個是饞上麥酒了,又把酒市睡了個遍。
“那怎麼辦?”酒市夥計委屈道,人家又是王爺,怎麼也不好得罪啊。
阿加提收起桌子上的黃金,找到了汝陽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叫醒人家。
結果對方一把抓住自己的手,使勁往下拽,拉到懷裡一抱,緊緊摟住,嘴巴里喊完‘曉曉’,一口臭嘴親上了阿加提的大嘴唇,兩個男人莫名其妙地在酒市裡滾地單。
阿加提最終掙開了這個醉鬼汝陽王,差點把胃給吐翻了,好端端的一大早被人給當姑娘強行調戲了,藍眼珠子裡閃過一絲狡黠,等他醒來,再禍水東引,就說酒市的麥酒都被他喝光了,要是哪裡有麥酒,只能去公主府找護國公主了。
把嘴巴擦乾淨,心說到大唐後也沒造什麼孽啊,大早上的平白無故地被一個男人狠狠的嘬了一口,起身往廁所行去,這一弄,搞得他肚子疼。
來到廁所,剛剛蹲下,木製的廁板垮了,往下掉的時候,阿加提急中生智,雙手往左右一撐,整個人懸在廁所的上面,褲子溜溜地往下落,飄進了廁坑中。
阿加提漲紅了臉,這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廁所應該是被汝陽王上壞的,難受啊,這太難受了,喝麥酒,喝完就要撒,撒就算了,估摸著還是分叉撒,淋了木廁板都腐朽了。
光著大腿在酒市裡跑,阿加提算是沒面子了,換好衣裳,繼續看著汝陽王。
天空烏雲散去,太陽照耀下來,酒市內天井處的野草尖頭閃耀著晶瑩的露珠,一點亮光刺到了阿加提的藍色眼睛中,汝陽王也緩緩轉醒。
“哦,阿加提掌櫃!本王的麥酒準備好了?”汝陽王微微眯眼,光線刺得生疼,用袖子擋住光線,醉酒後的腦袋也有些昏沉,坐了幾下愣是沒坐起來,還是半躺著。
“哈哈...”阿加提發出不太正常的笑聲,隨口止住笑聲,肚子一陣翻湧,強行忍住嘔吐的感覺,解釋道,“不瞞汝陽王,酒市中的麥酒已經喝光了,若是汝陽王想要飲麥酒,需要前往曲江池的護國公主府!”
“什麼?你這裡麥酒喝光了?本王意猶未盡,就喝光了!”汝陽王語氣有些不滿,最後深吸一口氣,強坐起來,“護國公主?”
“汝陽王不知嗎?麥酒便是護國公主發明出來的東西!這東西在阿加提酒市取之有盡,在公主府用之不竭啊!”
李璡坐起來,盯著阿加提的藍色眼珠子,看不出說謊的樣子,看來真的沒有酒了,“嘖,啊,無麥酒便煩惱啊!行,我去公主府尋煩惱湯來飲,一醉解千愁!”
說完朝著酒市門口行去,踩著泥巴路,斜著肩膀,半歪腦袋,有氣無力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剛接過酒市夥計遞過來的馬韁繩,就看了熟悉的一襲白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