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潼關前方的史思明望著高聳的城牆,他整張臉就像此時陰霾的天空,散佈著敵視、仇恨,還有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征服慾望。
只是為了越過幾座山頭,就讓他損失了萬數軍士,而他的對手還是一名不起眼的女流之輩,大唐的公主,現在那位高深莫測的公主應該坐在城頭看戲吧,即使他們的軍士已經在佈滿地火的山嶺裡駐紮下,也會因為該死的天氣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今早他就巡視過大部分軍營,沒有幾個精神不帶著疲倦,可以用有氣無力來形容,有的還生病了,他已經不敢保證,這一仗能攻破潼關。
史思明提著手中的空土罐子,用力甩了出去,把這種曾裝著黑色粉末和鐵皮的罐子摔個粉碎,就是這種東西,讓他的軍隊慘遭損失。
這一仗,他們沒有天時,也沒有地利,地面泥窪,草木溼潤,很容易就把身體打溼,這樣加劇了行軍的難度。
接下來是修整,他只能恨恨地望著潼關的方向,如果選擇此時繼續行軍,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會敗得很徹底,駐紮在這種地方,投石機恐怕也會遭到潮溼的侵蝕,這樣一來,豈不是正中了護國公主的下懷。
史思明撤馬行下山頭,感受著山林裡飄蕩著的溼氣,有了拔營撤退的想法,軍士疲憊,軍心不穩。
三天過去,雨天依舊,山林間時不時飄起讓人沉浮的霧氣,營帳的頂腳木塊滴落著晶瑩剔透的水珠,砸在了一名臉色因病泛白的胡人臉上。
他自從出征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身體出現異常,他可是草原上強壯的勇士,呼吸有些粘稠,因為吸入山林裡霧氣的緣故,一大早上他的肺部並不好受,帶著吸入青煙的濃厚感,像是一根根刺扎著他的喉嚨,一直延伸向肺部。
他看向營帳內躺著不能動彈的同伴,他自身的情況已經算好的,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什麼時候才能緩解,他冒著細雨走到外頭,跪在溼漉漉地土地上,向著天上的神靈祈禱,請求神靈祛除身體內的疾病。
格爾比向天神祈求之後,回到營帳中,點起了溼漉漉的柴薪,直到幾塊石頭搭起來的火灶冒出淡淡的青煙,才繼續往小圓鍋裡傾倒水和乾肉片。
煮了許久,咕嚕的聲音勾引著營帳五名軍士的胃,他們很餓,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失去血色的那位胡人勉強支撐著腦袋轉過來,望向格爾比手中的勺子,眼睛裡充滿了渴望。
格爾比向著同伴笑了笑,用平常的語調說道,“馬上就好了!”
作為五人火中的掌廚者,到了用餐時間,他就是老大,掌勺的老大,格爾比此刻有一些頭暈,畢竟他並不是體力最好的那位,稍微有些感染病症,不知不覺,在這樣的大雨天裡呆了十幾天。
忍住頭部的眩暈,他攪拌著肉湯,聞到一股羊肉湯的香甜味,從行囊中取出木碗來,這個時候的木碗生長上了些許黑色黴菌,用手指摳掉,再聞了聞,接一些從木頭角滴落下來的水珠,隨意清洗一下。
格爾比並不在意這些,進入潮溼難忍的山嶺之中,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偶爾聽到那些活著回來的死士講,要特別小心地下,那種怪異的火焰,一踩就會爆發,燒死人的那種,每次講起火焰,那些領到一串銅錢和一隻羊腿的死士都會驚呼,這是神靈的懲罰。
拋開神靈懲罰的說法,格爾比勺滿一碗肉湯,來到臥在病榻上的胡人同伴休思爾旁邊,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沉睡的對方。
格爾比一如往常地看著對方緊閉的眼眸,心中思慮著,面板是不是太白了一些,他覺得有些奇異,這不應該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狀態,至少,向他一樣,眼睛中充滿光彩,面板黝黑而鮮亮,充滿活人的色彩。
再度拍了拍同伴休思爾的肩膀,試圖喚醒對方,卻沒有任何的反應,格爾比面色詫異,用胡語隨便喊了幾聲,“醒了醒了!草原大羊湯準備好了!”
這樣的話語引來其他三名同伴的注意,不約而同地輕笑起來,迫不及待的走到鍋前,開始搶著勺肉湯喝,搗鼓出哐當的聲響。
“喂,你們留點給我啊!我可是廚子!誰都能餓倒,唯獨廚子不能!”格爾比半開玩笑地嚷嚷著,卻忍不住劇烈咳嗽了一聲,碗中的湯盪出邊緣滾過手指的部位。
一股熱燙的感覺使他迴歸沉著的心情,格爾比皺起眉頭,他居然咳嗽了,不自然的咳嗽,和休思爾一樣的咳嗽音,嘆息一口氣,覺得這種病很可能會傳染,把目光轉移到病榻上的同伴,繼續拍了拍。
還是沒有反應,用手指拍了拍休思爾的臉,打出兩道不同尋常的白色印記,